我硬着头皮紧咬着牙关才从千军万马之中杀了出来考上了这所重点高中。由于学校是寄宿制,所以我终于可以远离了老爸老妈的唠叨,像一只飞出牢笼的鸟儿一样享受快乐自由的生活了。刚来到班级不久,我就和班里的大部分同学们混熟了,整天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日子过得相当滋润。这天中午午休,闲来无事的我便穿着老妈不久前刚给买的戴帽子的外套溜达到了班级里。这时候,同学们基本上都在寝室里休息,只有一个坐在我后座的从没说过话的女孩儿正趴在桌子上,班级里静悄悄的。
我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从课桌里拿出了饮料,跷起二郎腿,优哉游哉地喝了起来。突然,我感到脖子上猛地一紧,刚喝到嗓子里的饮料全都喷了出来,我明显地感觉到有人正在拽我外套上的帽子。我连忙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转过身,指着我后座的女孩儿大喊了起来:“你谋杀啊!”这时,趴在桌子上的女孩儿才抬起头,脸上还挂着亮晶晶的泪水,看着我不说话。女孩儿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看了我半天,我彻底没了脾气,谁让咱心软呢?于是,本来准备兴师问罪的我却小心翼翼地安慰起她来,劝她不管遇到什么事也不要这么伤心。
“我,我想家了。”女孩儿说完,又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她这一哭,我立刻傻了眼!教室里就我们两个人,等会要是有人进来看到了这景象,还不以为我欺负她啊?于是,我连忙使出十八般武艺,凭借自己这三寸不烂之舌安慰了她半天,后来又给她买来了学校里最贵的冰点,才让这个小祖宗止住了想家的痛苦。从那开始,我深深地记住了这个坐在我后座的名叫龙小惠的女孩儿,还有我那为了安慰她而不幸“阵亡”的冰点。
后来,和龙小惠混熟了,我才从她嘴里知道那天她为什么会揪住我的帽子。原来,龙小惠自从离家住校之后,每天都想家想的厉害,于是就躲在教室里一个人哭泣。那天她本来是带着手巾来准备擦眼泪的,可万万没想到这傻丫头错把我的帽子当成了自己的手巾,所以使劲拽了半天,差点没造成命案。
那天之后,我就时常在龙小惠面前哀叹——人家三国时的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我比周郎还惨,平白无故地被人揪住帽子差点没弄出窒息来,结果还得给人家买冰点吃。龙小惠脾气大,每次我一说她,她那佛山无影脚就招呼了上来,打得我丢盔弃甲四处乱窜。
我和龙小惠看上去很乖,可是偶尔也会在一起弄点恶作剧。我同桌徐冰爱睡觉,只要一有时间就趴在桌子上会周公去。我和龙小惠盯上他很久了,徐冰那张睡梦中的大胖脸不好好利用一下,岂不是暴殄天物?我和龙小惠悄悄买来了水彩笔,等待着机会准备给徐冰一点“颜色”看看。
这天体育课解散之后,胖乎乎的徐冰像一辆狂奔的重型装甲车一样跑回了班级,然后二话不说趴在桌子上就呼呼大睡了起来。我和龙小惠嘿嘿坏笑着尾随到了班级里,当徐冰呼噜声响起的那一刻,我和龙小惠也开始了我们的艺术创作。我们俩面对面用口型探讨着应该如何开发徐冰这张大胖脸,讨论了半天之后,我们终于商量好了,准备为我们伟大的祖国再造一只熊猫。我们俩在同学们惊奇地注视下,蹑手蹑脚地行动了起来,一人画一只眼睛。徐冰睡的相当香甜,也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满汉全席,时不时的就舔舔嘴唇。他每舔一次嘴唇,做贼心虚的我们俩就吓得心里一颤,连忙停下手来,可是每当他的呼噜声继续响起时,我们就又开始了艺术创作。
画完之后,龙小惠轻轻地弹了一下徐冰的额头,然后我们俩以火箭发射一样的速度嗖的一下跑到了教室外,趴在窗户上看热闹,只见猛然惊醒的徐冰睡眼惺忪地看着笑翻了的同学们,一脸迷惑不解的神情。
就这样,徐冰带着一对儿熊猫眼在班级里走了半天,我和龙小惠像两只偷到了大米的小耗子一样躲在墙角里笑了半天。不过,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徐冰很快就知道了我们俩是恶作剧的始作俑者。那天下午放学之后,我和龙小惠被徐冰拎着班级里的扫帚一路追打,求饶道歉买了一大堆零食才弥补了他内心的伤痕。
恶作剧归恶作剧,在学习上我们俩可不敢有丝毫的含糊,毕竟这里是远近闻名的重点高中,是尖子扎堆的地方,竞争的压力可想而知。由于竞争相当残酷,所以我和龙小惠的成绩也都一直起伏不定,那段日子非常难熬。成绩始终上不去的我们俩又成了一对儿难友,每天晚上放学之后就一起坐在路边听着音乐仰望着星空发呆。
学习上巨大的压力让我们有些喘不过气来,偶尔都会让人有近乎崩溃的念头。在最艰难的时候,我们俩就相互打气,我们俩面对面地看着,我对龙小惠说:“美女,你是最聪明的一个,一定能考好的。”她对我眨着眼睛说道:“帅哥,下次你的英语会及格的。”每次听她说到这里,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不知道打人不打脸啊!我给你鼓励打气儿,你干吗说我痛处?”龙小惠总是笑嘻嘻地安慰我:“我是给你提个醒,让你时刻保持奋斗的动力嘛。”然后,我们俩就没心没肺地一起大笑,压力也大大缓解了。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似水流年带走了匆匆时光。我和龙小惠就这么没心没肺地一起走过了那段最艰苦的日子。当高三来临之际,我们之间的玩笑渐渐少了,每天埋头在书山题海之间,玩了命一样地拼命学习。那时候,总是紧绷着神经的我经常失眠,神通广大的龙小惠听说蜂蜜能缓解失眠的症状,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了不少蜂蜜,然后一有空就陪我一起喝。每次,龙小惠都会豪爽地举起杯子冲着我喊道:“来,我干了,你随意!”我彻底被她弄无语了,姐姐,不就喝一杯蜂蜜水吗?至于弄得跟斗酒一样吗?
可是,正是这蜂蜜水,尤其是龙小惠的陪伴,才让我坚持了下来。后来,熬过了高三的我们顺利地拿到了毕业证书——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城市。到学校告别那天,龙小惠又拉了拉我衣服上的帽子,这个一向坚强的女孩儿哭得一塌糊涂。
时光可以带走很多东西,包括最美好的经历。很多年后,我总会莫名其妙地想起龙小惠那有些坏坏的笑容和她那真挚的友谊。可是,我知道有些东西错过了,就很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了。
和龙小惠早已失去了联系,每天为了生活四处奔波的我总在想,龙小惠现在或许也和我一样在忙碌着吧。很多年过去了,很多事情都早已改变,除了我爱穿戴帽子的外套这个习惯之外。这一天,我正在街上等人,懒洋洋地凝望着远方打发时光。忽然,我感觉到身后的帽子被人轻轻地拽了几下。我吃惊地转过身,发现一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儿正张着嘴用极其不敢相信的神情看着我——她竟然是龙小惠!
我们俩愣了半天,由惊诧到平静,再由平静到微笑,随后相视而笑。我们泪光闪烁地望着彼此,久久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