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像一只兴奋的小老鼠那样跑回家,从门缝里看见家里应该没人,一溜烟地钻进门。
我对着浴室的镜子脱下上衣,一转头,看见自己的背,那么美丽……那是一只老鹰,虽然我觉得朋友其实把它画得比较像一只鸡。但是没关系,说好了,那是我们共同的印记!我们几个好朋友要把这只鹰一起刺在背上,那是我们坚固的友情。想到这里,我都感动得快哭了!
然后,我就突然发现,镜子里那只鹰的眼睛旁,又多了一双眼睛……而且,它越睁越大,就在它真的眨了一下时,我发现那是妈妈的眼睛。
“罗志祥!你完蛋了!你给我跑去刺青?你竟然给我跑去刺青!”妈妈朝我一阵乱打,我觉得她真的气疯了。
“妈!没有啦!还没啦!”我拼命躲,“是奇异笔画的啦!还没刺啦!”我一直叫,一直叫,边用手抹自己的背。直到那只老鹰真的飞离我的背,妈妈才停下来。
“为什么要刺青?”妈妈好像气得头都晕了,坐在马桶上问。
“就我们几个好朋友啊!因为快毕业了,一起刺了做纪念。”我支支吾吾地说。那年我读初三,跟所有初三的年轻人一样,绝对不相信爸妈会了解我们的友情。
“你知不知道,刺青一旦刺上去,就永远涂不掉了?”妈妈问。
我点点头。
“阿祥,答应妈妈一件事,五年!如果五年后,你认为要你刺青的这群‘好朋友’,依然还是你的‘好朋友’,你再跟我商量,要不要为你的友情做记号,好不好?”
五年后,其实也不用五年,初中毕业后,大家就慢慢没联络了。他们纷纷离开,就像那只飞离我的老鹰。
那个五年为期的好朋友的说法,却从此留在我心中。
五年很长,长到你们会一起经历许多考验,那些你没遇见就不会知道是什么样子的考验……我曾经有一次跟妈妈抱怨,说好朋友泄露了我的秘密,没想到他会出卖我,还亏他是我的好朋友咧!我非常难过。
妈妈回答:“因为你的‘好朋友’也有他的‘好朋友’啊!”我哑口无言。
对哦!我认识这个“好朋友”,也才一年多而已。
从此,对于来往中的好朋友,如果心底有十件秘密,我最多只交出四件。也许,那样他们会比较没负担。我不希望,某天我被出卖,像被人从后面捅了一刀,回头一看,发现那个人原来不是敌人,而是朋友。那种心痛,真的比刀子捅的伤口还痛。
我们这一生会遇见很多人,如果你很幸运,还在那些人里面,又遇见一些跟你很投缘、有话可聊的家伙,成为你眼中的好朋友——当你这么认定它时,请再给那份感情五年的时间。
五年后,如果那份交情经过风吹雨打,那个人依然在你身边没有离开,请你一定要记得,把他从“眼中的好朋友”的文件夹,移到“心底的好朋友”的文件夹。
现在,我“心底的好朋友”文件夹里,还真的有几个名字——上个月,我去日本工作拍照,他们抽空陪我去玩。
我在新宿街头摆出很酷的表情,拍照的专业摄影师一直夸赞:“嗯!很棒!很帅!”就在我得意的时候,他们几个人的声音接着传过来:“唉!罗志祥,你在装什么酷啊!很好笑耶!”
我一下子笑出来。只有这种真正的好朋友,才会这么说话吧!
五年好长,所以才珍惜。其实,五年也很短,短到你回头看时就会想:我们才认识五年吗?可是我怎么觉得,我们一起经历了好多好多,真要一件件回想着说出来,都会笑到流眼泪,只是从来没有人会刻意记下来。
原来,真正的好朋友,是一种集体记忆啊!你帮我记得,我帮你记得,也不用先讲好,就一起记录了那些点点滴滴。真正的好朋友,在标记对方时,总是自然而然,从来都不用具象的符号。
虽然,刺青在今天都开始成为时尚议题之一了;虽然,还是会遇见一些新的人,跟你投缘,很有话聊……但我从没想过要刺青,也从没想过要更改“五年后的好朋友”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