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犹太家庭里,孩子们没有免费的食物和照顾,任何东西都是有价格的,每个孩子都必须学会赚钱,才能获得自己需要的一切。
很庆幸,妈妈是犹太后裔,才有了我这个老三。可是也正因为孩子多、养家困难,在我9岁时,爸爸不堪生活重负离开了我们。10岁那年,妈妈带着13岁的大哥、12岁的二哥和我举家迁徒,从上海来到陌生的以色列,住在耶路撒冷。
新鲜和刺激感很快就过去了,因为我们没有钱,也不懂移民的相关法规,只能靠妈妈在路边摆的小摊卖春卷,维持生计。不管再苦,妈妈都坚持送我们兄妹三人上学。每天我们上学后,她就开始摆摊,一直到下午放学,她就停止营业,在小炉子上面做馄饨下面条给我们吃。
我们3个孩子围坐在小炉子旁边等妈妈做饭的时候,邻居大婶突然冲过来训斥大哥:“你已经是大孩子了,你应该学会去帮助你的母亲,而不是在这里看着你母亲忙碌,自己就像废物一样。”然后,邻居转过头对我妈妈说:“不要把中国式教育带到以色列来,别以为生了孩子你就是母亲,你就要抱孩子长大……”
邻居的话很伤人,大哥忽地一下站了起来,妈妈的眼睛也红了,可是,面对这个陌生的城市和陌生的人们,我们只能忍。回家后,妈妈安慰大哥说:“没事的,妈妈能撑住,妈妈喜欢照顾你们。”大哥好半天才对妈妈说:“也许,她说得没错。妈妈,我应该试着去照顾弟弟妹妹……”
从那以后,大哥每天放学,都会学着妈妈的样子把打好的春卷皮包上馅,卷成成品,然后入油锅去炸。他的动作一开始有些笨拙,后来越来越熟练……
在以色列,学生带一些小商品去学校销售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一天,大哥对我和二哥说:“从明天开始,我们每人带20个春卷去学校卖!”
“我也要卖20个啊?”从来没做过生意的我,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你想把妈妈累死啊!”大哥白了我一眼,二哥拉过我说:“不怕,有二哥呢,你跟着我,保管卖掉。”
二哥真有办法,别的同学大都带早点去卖,二哥让我一直等到第三节课下课,才把我们带来的春卷盒拿到销售处去卖。果然,这个时候有许多同学已经饿了,可午饭没开始,我们的春卷很受欢迎,一会儿40个就卖完了。当然大哥也卖完了他的。
当我们把30个谢克尔(以色列的官方货币是谢克尔,1谢克尔兑换人民币2块钱,更小的币值是雅戈洛,1谢克尔等于100雅戈洛。)交到妈妈手上时,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孩子们,你们比妈妈能干。妈妈今天才卖十来个谢克尔。”
有了这个成功的开头,妈妈像开了窍似的,一连几天,她连续拜访那个骂我们的邻居大婶,接受了一套“赚钱从娃娃抓起”的教育思想——在犹太家庭里,孩子们没有免费的食物和照顾,任何东西都是有价格的,每个孩子都必须学会赚钱,才能获得自己需要的一切。
于是,我们家也确立了有偿生活机制,家里的任何东西不再无偿使用,包括妈妈平常给我们提供的餐食和服务。我们在家吃一顿饭,需要支付100雅戈洛的成本费用,妈妈帮我们洗一次衣服,我们也要支付50雅戈洛……在收取费用的同时,妈妈也给了我们赚钱的机会,她以每个春卷30雅戈洛的价钱批发给我们,我们带到学校自行加价出售,利润部分可自由支配。
为了销售春卷,我们兄妹三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我胆子比较小,按照老价钱,50雅戈洛一个零售,赚到了400雅戈洛;二哥则使用了批发手段,40雅戈洛一个直接将春卷全部卖给了学校餐厅,餐厅同意每天让他送100个春卷去;大哥的方式更绝了,他在学校举办了一个“带你走进中国”的讲座,由他主讲中国历史,讲座的噱头就在于可以免费品尝美味的中国春卷,但是需要买入场券,每人10雅戈洛,每个春卷都被他精心分割成了10份,他接待了200个听众,入场券收入2000雅戈洛,在上缴学校500雅戈洛的场地费用后,利润是1500雅戈洛。
妈妈从来都不知道,我的哥哥们还有如此经商“天赋”,短短数日,以前只会黏着她撒娇的孩子们,摇身一变,成了精明的小犹太商人。
赚钱并没有影响我们的学业,为了琢磨出更多更新颖的赚钱方法,我们很努力地去学习和思考。以前数学很差的我,为了快速心算出春卷的零售价,也练就了一套速算功夫。大哥在社会课上学到移民法后,让妈妈拿着课本去移民局领到了6000谢克尔的安家费。这笔钱对我们家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妈妈毫不犹豫地给了大哥10%的信息费,把我和二哥看得心都痒痒的。
二哥也不甘落后,想出了新招,14岁的他,就在报纸上开设了介绍上海风土人情的专栏,每周交稿2篇,每篇1000字,每月8000雅戈洛。
最没用的是我,只能靠在生活课上学会的煮茶点来挣点小钱。每天晚上,我会精心煮一壶红茶,配上自创的口味不同的点心,供妈妈和两个哥哥品尝。当然,这些点心不是免费的,两个哥哥支付的点心费用,扣除成本和每天需要交给妈妈的费用以后,我的日子也能活得很滋润。
仅仅两年,我们一家四口合资的中国餐厅就开业了。妈妈占40%股份,大哥30%、二哥20%、我10%。我们家的餐厅越来越有名,许多名人都来品尝我们的中国菜。后来,我妈妈被一家大公司派回中国,担任驻中国的首席代表,我们一家人又回到了上海。
这天,我的新班主任来我们家做家访,她要求妈妈好好管管我,不要在校园里推销来自以色列的商品。妈妈笑了,说:“我无权干涉孩子的行为,这是她赚取学费的方式——因为,我已经不再负责她的所有学习费用了。”老师的眼睛顿时瞪得大大的,她理解不了像我妈这样月薪5000美元的母亲竟然会不给孩子学费。
接下来,妈妈又请老师品尝一下我做的、在家售价2块钱一个的小点心,微笑着说:“这是我的孩子在以色列生活几年以来,学会犹太法则的产物,我相信他们将来都会成为优秀的人才……”
送走老师,妈妈搂着我说:“好孩子,我相信你,我想当个富豪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