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我出生,团团可爱,所有人祝贺。第三天,母亲爱怜地抱着我,从头看到脚,无限的疼爱。但是,当她看见我的右脚时,额头开始冒出冷汗。我的脚掌居然彻底地向上弯曲着,母亲又急又痛。怎么办?问医生,医生束手无策。
她一个念头冒出来,坚定地再也无法更改。刚刚出世的小孩子骨头还没有定型,一定可以恢复正常。
我出生的时候是盛夏,中国中部地区的温度始终在38度以上,人不动就那么坐着都大汗淋漓。卧床休养的每一天里,她顺着我的脚背,一下又一下搓揉。不能够太轻,太轻就没有作用,不能够太重,太重会弄疼甚至弄伤我。闷热难以忍受,我不停哭,她不得安息,连休息都是半睡半醒。产后的母亲是那样虚弱,父亲在外地工作,请的假期一完就要回岗。一个多月后,居然有了效果,原本完全贴着小腿的脚背,逐渐脱离开,母亲欣喜若狂,却哭了。又一个月后,我的脚掌正常得谁也看不出曾经的畸形。没有人数得清楚,母亲用了多少次的抚摩,才让一个可能蹒珊一辈子的我,今天能够一步一步,安稳如磐石地走。那,恐怕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个故事从木讷老实的父亲口中讲出来,比什么都精确。我听了久久无语,心下暗暗发誓。
大学的一个冬天,我偶然拿到一笔稿费。于是在寒假回家前,提前买了件白毛衣送给母亲,到邮局打包寄回去。等到我回家,母亲把毛衣已经穿上,但似乎单薄了,晚上就感冒了。那毛衣衣太小其实塞不下微胖的母亲,穿了毛衣便穿不了别的。那外面为什么不,穿点别的?我很是不理解了。母亲稍微惊讶了,然后些徽尴尬地胜红了。
清理杂物的时候,发现保存的好好的包裹盒子,那里面分明是我写的家书,仔细看下来,其中一句说:“妈你穿着显年轻,可别再套别的了,回来我要看看怎么样。”
我难过了,“我没买好,你换以前的那件厚的吧!”我给母亲的,原来恰如糖精,即使不是存心地偷工减料,也有点贪图方便,并非自以为的那么体贴孝顺。但就那么一点带苦的甜,母亲也能够回味无数时间。
毕业不久,在外地城市工作以后,下班后我便常常和朋友出去玩。
那一次,习惯凌晨回到小窝。才靠近门口,就听到电话剧烈地响着,我迷糊着拿起听筒:“喂,谁啊,这么晚还……哦,是妈啊!什么事情?”
电话那边,起初的呼吸极其急促,万分惶恐的样子,“才回来吗?”“是啊!”……渐渐,呼吸平息了。“没事,就是问问你最近的情况。好久没打电话回来了,记挂着。”
睡意朦胧之中,迷糊地一问一答,我说:“哦,我知道了。我很好啊……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太疲倦了,很快说了晚安,挂了电话入睡了。只是记得母亲最后一句,是记得关好窗户盖好被子。
第二天早上,房东问我,昨天你家里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找你?从十一点一直到凌晨一点半,一直就响个不停,之后,才不响了。
早上的阳光温煦和缓,一点也不刺眼。阳光打在我的脸上,我眼泪却忍不住掉下来。在凌晨一点半过后,恰是我挂了电话的时间。在没有接到电话的时间里,母亲一定是忐忑不安,必定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即使隔着千里和万里,那晚母亲的电话铃声,响彻我灵魂的上空。有生之年的往事,件件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从此、我要么十二点之前就回家,要么超过了,长途电话打回去,预先报告一下。
我所明白的是,作为一个孩子,此生我惟一能够给母亲的最大的报答:就是不要再让她牵肠挂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