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的孩子出生后,守寡的婆婆就从老家出来帮我带孩子。虽然平时为生活琐事我们婆媳也生过嫌隙,但吵过后并没有留下什么不愉快。
2003年的秋天,孩子三岁多,母亲突发脑溢血住院,全家一片混乱。哥嫂单位效益不好,他们下岗后在海鲜市场上刚刚租了一个摊位,要在半夜接货,一直要卖到中午,非常辛苦。雪上加霜呀!父亲不忍看到他们疲劳憔悴的样子,说什么也不让他们下午再到医院陪着。在我的坚持下,父亲同意和我白天、晚上倒班照顾母亲,老公也经常来帮忙。
那段日子,我穿梭在医院、家、单位之间,忙得焦头烂额。家里本来就很清贫,全家的积蓄加上亲戚们送来的钱很快就花光了。医院催款时,母亲不愿我们再举债,用含混不清的声音费力地说着,执意要出院,去家附近的社区医院挂吊瓶。医生看到母亲的病情已经稳定,就同意了。我心里很难过,为自己没有能力挣更多的钱为母亲提供更好的治疗条件而内疚。
和老公办完出院手续,安顿好母亲,在回自己家的路上,冬雨淅沥,寒风刺骨中,我的心情恶劣到极点,迁怒于老公,埋怨他也只是一个平庸的上班族,没有本事,不能赚到更多的钱。到家后,我和老公的“战争”还没有平息,在饭桌上仍然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让,直到老公摔门而出,婆婆气得摔了筷子。
那天我好像疯了,完全失去了理智,像个泼妇一样不可理喻地和婆婆也吵得很凶,孩子也被我吓得哇哇直哭。最后,我咚咚咚跑出了门。“回来回来,这么冷的天……”婆婆在身后的喊声越来越远。
寒冷的冬雨没一会儿就把我浑身淋透了,同时浇灭了我心中的无名怒火,在街上哆哆嗦嗦地走了一段时间,我开始后悔和家人争吵。
当我满怀愧疚地回到家,轻轻推开婆婆的房门想跟她道歉时,却发现她不在,老公的眼睛也红红的。儿子告诉了我:原来,又是生气、又是伤心、又是着急的婆婆打电话叫来有私家车的二儿子,流着眼泪收拾了几件衣服,不顾孙子和两个儿子的苦苦挽留,谁家也不去,硬是冒雨当晚就回老家了。她做的晚饭一直在桌上放了一夜,谁也没有动。
婆婆这么一走,我心里空落落的,随后发起烧来,一个星期才好,老公的情绪也低落了很久。
婆婆走后,我突然失去了“左右手”,生活忙乱极了。她的好一点一滴浮现出来:那次我牙疼,脸肿得老高,没法吃饭,婆婆连着三顿饭给我下各式的面条,保证不重样;看我骑电动车上班,冬天冷,婆婆特意买了缎子面儿棉布里儿,用新棉花给我做了棉袄,我还嫌花哨厚重没穿;每天的饭不用我操心,一切都是现成的,早上起床有早饭,下班回家有晚饭,周末可以放心地去充电学习和逛街……可自从婆婆走后,我自己操持家务,每天都在与时间赛跑,十天有九天早餐也不吃就去上班。原来天天窗明几净的家现在变得乱七八糟,只有周末才有空突击打扫。上班,接孩子,做饭,洗衣服,学习……周六周日赶上老公出差,只得自己呆在家看孩子,更别说去上课学习和照顾我妈了。我一直后悔和婆婆吵架,可碍于面子,又不好意思让老公接她回来……
痛定思痛,一个月后,趁着周日老公带孩子去单位值班的空儿,我厚着脸皮,拎着礼物,忐忑不安地坐上了回老家的长途车。一路上,设想了无数种婆媳相对时的场面,心里始终不安:婆婆会怎样对我呢?
大门敞开着,我轻轻走进去。推开屋门,婆婆正坐在小板凳上,搓洗大盆里的床单。屋里,点着炭火炉,热气立刻给我的眼镜片儿蒙上一层水汽。“妈!”婆婆听到声音,回头看到是我,愣住了,接着,眼圈一红,流下了泪水,“哎哟,你看,俺孩子来了!这么冷,大老远的……快坐下……”婆婆一边擦着泪水一边哽咽着说,说着就要沏茶倒水。全然不是我一路上想象的那样,没有横眉冷对,没有不接纳我,没有赶我出去。
等情绪平静下来,婆婆才有些奇怪地问:“怎么就你一个人?”“是的,妈,我想接您回去。您愿意走吗?”我低下头,小声说。
“你们只要用得着我,我愿意回去帮你接接孩子。你等着,我收拾收拾,吃完中午饭,咱就走。”我长吁了一口气。
吃完饭,婆婆忙忙活活地把家里的粮食收拾得整整齐齐,又装了一袋子花生,一袋子大红枣,十把面条要给我带上,直到实在拿不动了,才锁上了大门。又跟她的左邻右舍挨户道别,嘱咐了一番。邻居们都帮着拿东西,不顾天寒地冻,一直送我们上了长途车才走。我很感动,从心里也对婆婆的好人缘肃然起敬。
生活像潺潺的溪水,蜿蜒前进。我和婆婆生活在一起已经七年了,没再有大的矛盾和冲突。婆婆用她的宽容教会我如何爱亲人,如何爱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