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谁都有需要温暖的时候
木清走进那座幽静的三层小院时,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跳。和15年前相比,它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木清来到这里,是为小院主人放暑假的小儿子补习英语。小院主人开出的家教报酬比市场上的都高。因为家世显赫,这点钱他完全不放在眼里。但对木清来说,相当于下学期几个月的生活费。
在木清还很小的时候,父亲就离开了她和母亲。母亲一直经营着父亲留下来的报刊亭,用薄收入供木清读书。半年前,母亲被查出患上了癌症。
从那以后,母亲便虚弱地躺在病床里,郁郁寡欢。家里桌上的镜框里有母亲年轻时的一张照片。很多时候,母亲呆呆地看着这张照片,一看就是半天。木清知道,母亲是在通过那张照片,看那些无法忘却的人和岁月。但她没想到,给母亲和往事搭起桥梁的,居然是自己——走进小院的那一刻,木清抬头就看见了宋尧。
宋尧是这家的长子,在一所理工大学读书。和他蛮横的弟弟不同,宋尧温和有礼,丝毫没有富人家小孩的戾气和傲气。有时,他会在补课结束后将木清送到家门外,替他的弟弟对女孩说谢谢。
那次周末,他的家人都去参加宴会了,小院只有宋尧一个人。于是，两人坐在院里的槐树下聊到很晚。晚风轻拂,宋尧的眼神是那么的温柔。木清心里一颤,有那么一刹那,思绪停滞下来。这时候,宋尧的母亲回来了。她用高高在上的目光瞥了一眼木清和宋尧,说:“这么晚了,木小姐怎么还在?”她的语气冰冷刻薄,瞬间就把女孩拉回现实。
宋尧的母亲大概并不希望木清和宋尧走得太近。接下来的几次补课,她都将宋尧支了出去。然而那晚补完课后,天空飘起了雨。木清急匆匆走到马路上,却突然看到在她平时等车的公车站徘徊的宋尧。他执意要开车送木清回家。
到了女孩家,宋尧犹豫着想随女孩进去。木清踌躇片刻,点点头。从小生活优越的宋尧,大概从未见过如此破败的家。“木清,让我照顾你吧。”他突然紧紧地握住木清的手。
木清低下头,她很清楚,自己和眼前这个男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可是那一刻,木清没有抽出自己的手，她突然前所未有地渴望得到一点温暖。
2、麻雀进不去凤凰的世界
那段时间,宋尧对木清很是体贴,想尽办法和木清呆在一起，木清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直到有一天,菲娅出现在小院。
菲娅家和宋尧家是世交，宋家人都很喜欢她。那段时间,菲娅对木清满是敌意。因为,宋尧和木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有说有笑。因此，菲娅将气撒在了木清身上，支派木清去给她倒水。然后,又猛地把热水淋在自己腿上。白皙的肌肤上立刻一片红肿。
宋尧的母亲心疼地问起缘故,菲娅看看一旁脸色苍白的女孩,并不说话。宋尧的母亲立刻狠狠地白了木清一眼。木清什么也没说,因为她知道,就算说了,宋尧的母亲也不会相信她。
那天后,木清主动辞退家教,再没去过宋家。母亲的病情未见好转,日渐消瘦。手腕上的那只绿玉镯子愈发显得大了,松垮地挂在那里。
木清奔波在家与医院之间,宋尧也时常来医院探视。母亲每次见到宋尧,紧皱的眉头都舒展开来。木清知道母亲的心意——如果不是意外,她的哥哥大概和宋尧一般高吧。
半年后的一天傍晚,木清和宋尧竟然在医院门口碰到宋尧的母亲。她表情冷漠地对木清说:“难怪宋尧总来这家医院,原来如此。宋尧下个月和菲娅订婚。你如果要来,我们欢迎。”
木清的心猛然一颤,像被针刺中。宋尧母亲的微笑却愈发优雅。她意味深长地说:“我们宋家的媳妇永远都是门当户对的,谁也别想麻雀攀高枝。”
宋尧一把拉住身旁脸色惨白的女孩的手:“妈,我不和菲娅订婚。”
“不管你依不依,这事由不得你。”说完这句话，宋母转身离去。宋尧拉起呆立原地的少女:“木清,我这就带你回去,告诉他们,我要娶的人是你。”木清却摇了摇头。那个月,小院里时常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宋尧告诉木清,宋家有个规矩,订婚时,婆婆会送给儿媳一件家传礼物。谁得到那件礼物,就可以做宋家的媳妇儿。无法说服母亲的宋尧决定,订婚那日,偷出家传之宝,然后来找木清。木清看着眼前这个一向温柔的男生,心狠狠地疼了起来。
3、那是宋家欠母亲的东西
宋尧的订婚仪式在本市最豪华的酒店举行。菲娅家和宋尧家的亲戚都来了。木清站在酒店对面一栋快要拆迁的旧楼里,目无表情。思绪回到十多年前。
那年,因为哥哥出车祸急需用钱，母亲带着六岁的木清去见一个叫宋杰南的人，却被对方的妻子拒之门外。后来，哥哥在半个月后离开这个世界,那年,他才8岁。也就是从那时起,木清知道了母亲的秘密。当年,她和一个叫做宋杰南的男人两情相悦且有了孩子,却得不到宋家人的承认。两个人被强行分开。善良的母亲隐瞒了有身孕的事实,嫁给脾气暴躁的父亲。
爆竹声打断了木清的回忆。而此时,木清才发现宋尧正站在她的身后,他掏出一个盒子,里面是订婚仪式前,他从奶奶手里拿到的那件家传之宝。
当年宋家人坚决不接受母亲,宋杰南无奈,准备偷出玉镯送给母亲,可由于被宋尧的奶奶发现,宋杰南只偷得一只。那晚,他将玉镯亲手戴到母亲手上,承诺定要娶她为妻。
母亲不愿他和家人决裂,主动嫁给木清的父亲。从此,宋杰南再无母亲消息,更不知母亲怀了他的孩子。而两只手镯,从此天各一方。15年后,木清出现,从头到尾,都是为了这只玉镯。她要夺回属于母亲的东西。这时，宋尧突然出声:“木清,你接近我就是为了这一天吧?”木清一怔,难道他竟然早就知道自己的目的?
宋尧轻轻地笑了,眼里却有泪:“那次在你家,我看到你母亲年轻时的照片。这张照片我早就见过。它被父亲锁在柜子里,视作宝贝。那时候,我就隐隐猜到些什么了,但我仍愿意陪着你,甚至,逃婚、偷出玉镯送给你。因为我想让你明白,无论如何,我想娶的人,是你。”木清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良久,双手掩面,缓缓蹲了下去。
4、用愈合的心灵重新去爱
半个月后,母亲去世了,临走前,她坚持让木清一定要将玉镯还给宋家。木清含泪答应了母亲的最后请求。母亲离世的一年后,木清悄悄来到宋家小院门外。少女静静看着手里的碧绿手镯。连手镯都在寻找它的另一半,何况人呢?
木清将手镯放在小院的门外,下面压着写给宋尧的一封信。她要告诉他,纵使一切都是假的,但她对他的爱,是真的。
原谅我的欺瞒和不告而别,也许,只有远离这座城市,往日的伤痕才能彻底愈合。那时,或许我还会回来,做一个甜蜜的内心充盈着爱的女孩。木清将手抚上心口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