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们都很穷,穷得只能在食堂吃饭,没法上馆子。而他们是那么厌恶在食堂吃饭,倒不是嫌饭菜不好,而是厌烦那些目光。“坏小子”与“淑女”相爱了,这可是个爆炸性的新闻。他周围出现了许多挑衅行为,他知道那些哥们是吃醋了,
那时候他们都很穷,穷得只能在食堂吃饭,没法上馆子。而他们是那么厌恶在食堂吃饭,倒不是嫌饭菜不好,而是厌烦那些目光。“坏小子”与“淑女”相爱了,这可是个爆炸性的新闻。他周围出现了许多挑衅行为,他知道那些哥们是吃醋了,他只是淡淡一笑,他有了她的爱情,变得安分。而她的身边突然出现了许多好心人,劝她离开他,她也是淡淡一笑,她知道那些好心人根本不懂他。她知道他粗鲁背后的细腻,她知道他长发覆盖的脑袋里有着过人的才气。
他终于发现了一个好去处,出了学校的大门,沿着围墙慢慢走,十五分钟吧,就可以看到一个精致干净的小店,上面的招牌是“桂林米粉店”。进去后,几张桔红色的塑料桌椅,地拖得干干净净,三个服务员都穿着干净的白大褂,这地方他们倒是吃得起。
他们总喜欢坐在角落的位置,他要一碗大碗的,她要一碗小碗的,大碗的三块,小碗的两块。米粉看上去白白嫩嫩的,上面有几粒黄豆、几片牛肉。他是“坏小子”么,自然要喝点酒,夏天的时候喝啤酒,冬天的时候喝白酒。没多余的钱买下酒小菜,就就着那几粒黄豆喝。那几片牛肉,他全夹给她,而她也把黄豆一粒粒地夹给他。她吃东西好慢,米粉一根根地吃,一边吃一边看着他,一边看着他一边笑;而他则慢慢地喝着酒,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她,一边看着她一边吹牛,极尽卖弄之能事。他们在这吃饱了肚子,也吃出了深深的爱情。
他们的爱情修成了正果。他们工作,他们成家,有了钱,随便坐在街头的哪个摊档,也要花去百八十块。然而,他们的爱情却渐渐地消褪。他的头开始秃,他也不再写那些才华横溢的文章,而是把“党八股”修炼得炉火纯青;她也没有了那副清纯之相,体态有点臃肿,总是喋喋不休,变得尖酸和刻薄。他们不是争吵,就是冷战,有几次甚至闹到要离婚的地步。
他们的家和单位离学校很远,他们有很多年没去那家小店了,也忘了它。直到有一天,一个外地的同学来出差,临走前说要到母校去转转,于是他们陪着去了。送走同学后,他们站在学校的大门前似乎都若有所思,终于他说:“那家小店不知还在不在。”她说:“去看看。”
于是他们就沿着围墙慢慢走。十五分钟后,他们惊喜地发现,那家小店居然还在,招牌大了许多,店堂也大了一倍,但依然是桔红色塑料桌椅,地依然拖得干干净净,小服务员们依然穿着清清爽爽的白大褂。米粉现在涨价了大碗的五块,小碗的四块,上面依然有几片牛肉、几粒黄豆。他要了一瓶小二锅头。他们现在有钱点下酒的小菜了但却没点,他将那几片牛肉夹给她,她将那几粒黄豆夹给他;她一根根地吃着那白白嫩嫩的米粉,他一口口地慢慢喝着老酒。他变得饶舌起来,而她开心地笑着。在她眼里,他仿佛又成了当年的“坏小子”,而在他的眼里,她似乎又成了清纯的小女生。
他们是最后走的,临走前,他对小服务员说:“把你们拖晚了。”小服务员说:“看你们开心的样子,不好意思撵你们。欢迎常来啊!”他们笑笑,都想着,也许,真的要常来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