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世那年，哥哥12岁，我10岁。
半年后，母亲领着我们兄妹俩来到继父家。继父嗜烟好酒，要是在外面喝醉了，回家就发酒疯，对我们骂骂咧咧的，母亲忍气吞声，经常一人悄悄抹眼泪。
我和哥哥看在眼里，都非常气愤，但也无可奈何。
一天，母亲不在家，继父发现他放在床垫下面的10元钱不见了，就怀疑是哥哥偷了。继父声色俱厉地质问哥哥，哥哥口气也很生硬，坚决不承认是自己偷的。继父火了，重重地扇了哥哥一个耳光后说：“好小子，看你的嘴硬还是我的手硬，快把钱交出来！”哥哥紧咬牙关，用仇恨的眼光盯着继父。继父又打哥哥，哥哥像个宁死不屈的好汉，仍是昂着头不吭声。
看着哥哥挨打，我心里难受，只能在一旁哭泣。没想到，继父一把拽过我的头发，问：“死丫头，你哭什么？你说，是不是他把我的钱藏起来了？”
我当然知道是哥哥偷的，但为了保护哥哥，只好怯怯地摇头。
没想到继父一巴掌打在我身上，说：“你和你哥哥一样不学好！”
这一巴掌把我打懵了。倔强的哥哥见我挨打，“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急忙跑过去拉住继父的手：“你打一个小女孩算什么男子汉？我把钱给你就是了。”说完，哥哥跑进屋，拿出他偷的10元钱交给了继父。
继父阴沉着脸看着我和哥哥说：“你们两个小东西，人小鬼大，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们！”然后他把钱揣入口袋，像个打了胜仗的英雄，哼着小调迈着方步去门市部买酒了。
后来，家里只要不见了钱或东西，继父明明知道是哥哥偷的，但每次打的总是我。继父这一招很奏效，我一挨打，哥哥总会把钱或东西乖乖地交出来，我从心里对哥哥充满了感激。
哥哥16岁了，长得高大结实，个头和继父一般高。
一天，继父又发现家里没了50元钱。继父正要打我，哥哥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喊叫：“你敢动小芳一手指头，我就和你拼了，你信不信？”看着哥哥紧握双拳、怒目圆睁的样子，继父第一次变得怯懦了。母亲拉走了哥哥，继父像在战场上打了败仗似的，说了句“算你有种”，就蔫头耷脑地背着手出门去了。
从那以后，家里再没了钱，继父只是说说而已，我也不再挨打了，哥哥扬眉吐气，得意地对我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不要怕他，他就是纸老虎一个，他以后再也不敢欺负你了，我们胜利了！”
一年后，哥哥不上学了。原来哥哥在学校里经常偷同学的钱和文具，班主任发现后曾批评过他，但他屡教不改，班主任就反映到校长那里，学校根据规定，把哥哥开除了。
哥哥外出打工，继父和我送他去车站。在路上，继父对哥哥说：“孩子，你已经长大了，今后要改掉身上的毛病，好好地走正道呀！”
哥哥依然冷若冰霜，就像没听见一样，懒得看继父一眼。
没想到，哥哥在城市和社会上偷鸡摸狗的小混混搅在了一起，后来加入了盗窃团伙，在一次作案时被捕，判刑10年。
继父整天唉声叹气，母亲终日以泪洗面。
我去监狱看哥哥，哥哥流着悔恨的泪水对我说：“小芳，小时候我偷家里的钱，爸爸要是狠狠地揍我几次就好了，他不该打你呀！我现在真后悔，当初我不该那么倔强呀！”
在我的记忆中，这是哥哥第一次称继父为“爸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