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结婚八年,是平凡夫妻,不穷,不富。她安之若素,总能在外人看来平淡乏味的相处中,得到快乐。然而,男人并不这么想。
年过三十,他终于被提升职位,小加薪水。他几乎天天晚归,周末也不例外。他的理由就是:我要奋斗,兑现给你的每句承诺。
在大学校园里,他似乎是承诺过:我会挣很多钱,还每晚回来给你熬燕窝粥。
而她现在,求的不是燕窝粥,只是12点前他能回家,半个月能抽一天陪她出游。
他置若罔闻,不应声。他照常凌晨一两点回来,甚至更晚。有时是加班,有时是应酬,有时是朋友聚会,有时是打桌球……他几乎从不跟她解释,为什么晚归,除非她打电话去问。他常常喝得醉醺醺,有时还忘记带钥匙,回家后这匹带着浓重烟酒味的野兽,倒床就睡。
那个一直等他回家的人,听着他的鼾声,不能合眼。
又是一个周日,她小睡一觉醒来,已经凌晨两点。她打电话过去。
他刚喝了酒,又正和朋友喝茶,意兴正浓。对着话筒里暴怒的妻,他笑着说:我没有带钥匙,给我留门啊。
她说,绝不。今后再这么晚,请你搬出去。摔了话筒后,她躺倒,数绵羊。
她何尝不知道,如果要用最后通牒去要求男人,大抵说明她已失败。尽管他总比从前更多次数地说爱她,但深夜的泪水,比他的“爱”更真实。
早上起床,她拿过镜子。几个月来缺乏睡眠,她原本光洁的脸开始长斑变黄,庭院深深。
何以至此?
她不再抱怨他人,给自己提问,思考哪里出了问题。
他并没有辱骂她,欺骗她,背叛她,每个月的薪水都交给她,偶尔在家还会帮着做一顿饭。他做到了一个普通丈夫能做的。他不是宅男型的,更钟情外面广阔的世界,同时鼓励她也“做自己”。反而是她,在“爱”的追问中迷失自己,把对方越推越远。 好吧,放开二人世界,走出去。 周一工作完毕,她没有回家,而是去附近的图书馆借了几本书。
毕业八年了,这是她第一次走进图书馆。宁静美好的气氛,直接注入她的心境,一切沉淀下去,重复澄明。在一本《与神对话》的书里,她读到一句话:“用你的爱,把你爱的人,推进这个世界,让他去经历体验自己的生命,达到自己的理想身份。只有这样,你才算是真正爱过的人。”
她懂得爱吗?她值得他出去之后再度归来吗?除了妻子,她可曾有别的理想身份?
抱着借的书走出图书馆,她去看了一场电影《周围的事》。影片中那对夫妻,从最初的平淡,丧子后的忧伤,到最后心意相通的幸福,爱虽然姿态各异,却一直都在。心是什么颜色形状,爱就是啊。
当晚,她睡得很熟,甚至不知道他几点回家。
周二晚,她和女友一起去做盲人按摩。在失锐的疼痛里,她才发现,自己的肩颈已经如此僵硬。还有多少肉体和心灵的劳损,因为长期缺少关照,自己并不知道?
周三晚,她在家哪里也没有去,老老实实写文章,看书,听歌。
第四晚,她办了张健身卡开始健身。她要把多余的脂肪都训练坚实,就像收拾一间乱糟糟的房间。
周五晚,她买回一个烘烤机、一本蛋糕食谱和相关食材。当蛋糕的香味洋溢开来,她觉得幸福触手可及。
周六,她揣着“去哪儿”网买的打折机票,背着背包,去大连玩了两天。在沙滩散步,听大海呼吸,美景亘古存在,任春夏秋冬,各有其美。个人忧烦,不值一提。
……之前被抱怨、恐惧和泪水充满的夜晚,现在重新柔软温暖。她不再等待,睡前会给他发个短信:晚安。
每天都在创造,都在进步。这,比追问爱,更有意义。
而他,按时回家的夜晚竞越来越多。他吃着她烤的蛋糕,夸奖她的好气色,欣赏她拍的美景照,计划下一次一起出游。
爱又归来?
当初18岁的她,爱上了18岁的他。一起在河岸看烟花,在大太阳下吃蛋筒冰激凌,在拥挤吵闹的小吃店吃盒饭,在公园走一整天也不疲倦……形影不离,欢喜结婚。
婚后八年,他们和大部分夫妻一样,只是在一起吃晚饭,睡同一张床。热恋时被对方挤满的心理空间,逐渐空白,填补其他事。各干各事,各有朋友,各有兴趣,各有烦恼。或者双方缘分尽了,遇上新欢。或许如《周围的事》里历经劫难,终得圆满。
生命是个大容器,爱,考验智慧。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是放下的智慧;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执著的智慧。
上帝创造世界七天,而你就是自己的上帝。会失恋,病痛,受挫,绝望……但第七天,抱束花儿回家,人生若只如初见。
你和你的人生,如果每天都在创造,何愁不会鲜活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