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小虎在同一个院子里长大,上同一个小学,同一个中学,经常一起去游泳。
十多岁的时候,他们学着武侠小说里那些大侠的样子结拜兄弟。小虎问他:“我们现在是兄弟了,你会怎么对我呢?”他说:“如果有人用刀砍你,我就替你挡着。”小虎说:“你净拿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誓,谁会一辈子老是被刀砍啊?”他想了想,说:“如果你死了,我就替你养你爹妈和你弟弟。”小虎笑着和他打成一团。
谁也没想到,玩笑话竟然成了真的。他从医学院毕业,当医生的第二年,有一天深夜,有人来敲他家的门,他打开门,看到门口站着小虎的弟弟小江,他浑身是伤,缠着绷带。小江告诉他,他们全家人这天早晨去郊游的时候遇到了车祸,只有小江幸存下来。从此以后,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了。他没有人可以投奔,只好来找他。
12岁的小江带着游戏机和一双破球鞋来投奔他,他哭着留下了小江。那一年,他24岁。
他的女朋友问:“这孩子什么时候走?”他大怒:“他还能到哪儿去?”在温室里长大的女孩子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吼骂过,她立即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来。
他没有去追她,从此下定决心,如果他要结婚,对方必须是能够接受小江的女子。此后16年,他一直没有遇到这样的人。
他爹妈接受了这个孩子,但是,很多问题还得要他来解决。他没想到,家里添了个上学的孩子,真不是添一双筷子那么简单。他拼命加班,生活过得很紧张。 有一天,他去学校看小江踢球,这个孩子穿着一双绽了口的球鞋,已经破了很久,但小江不敢向他要新的。他转身就去卖血,用卖血的钱买了5双球鞋。那一年,他28岁。
小江高中毕业了,他死也不肯考大学,怕给他增加负担。他绑起小江,把他送进了考场。那一年,他30岁。
小江快要毕业的时候,他得到一次到美国去进修的机会,但他放弃了。这一年,他34岁。
电视台和报社知道了他家的事情,想让他上一个“人间真情”之类的节目,他拒绝了:“我把弟弟养大,很正常啊,为什么要上电视?”这一年,他36岁。
小江有了女友,带回家给他看。那个女孩子明明知道小江的身世,事后却还问他:“你这个所谓的哥哥怎么还不结婚,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呀?”
小江站在街上,悲哀地看着这个纯洁天真的女孩子,转身离开,任由她在背后大声哭喊。
小江从此下定决心,一定要找一个能够接受哥哥的女子做妻子。
一年后,小江终于遇到一个善良的女孩子。28岁那年,小江结婚了。这个女孩子和小江本来不打算举行婚礼,但是,他不愿意,他拿出自己多年来积攒的加班费、手术费,为他们操办婚事。
在婚礼上,小江和新娘郑重地叫他“哥哥”,全场安静了整整一分钟。
那天晚上,他被闹新房的人们灌醉了。新人让他睡在新房里,恍惚中,他觉得自己真的老了。这一年,他40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