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料到,最受感动的竟是艾丽莎姐姐莉莉娅,她久久凝视着前方,没有说话。她被震撼了,她觉得马雅可夫斯基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其他人的诗是那么苍白乏味。而马雅可夫斯基也在莉莉娅身上找到了真正的知音,就这样,两颗心紧紧贴在一起,两个人热烈地相爱了。
与莉莉娅的爱情,甚至改变了马雅可夫斯基的生活方式。他面貌一新,不再像以往那样不修边幅、放荡不羁了。他变得就像一朵高贵的云,穿着体面的裤子。
1915年9月的一天,两个亲密的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合拍了第一张照片。这张照片马雅可夫斯基一直珍藏着,直到死。
马雅可夫斯基对莉莉娅的爱是深广的,甚至一天不见,他就感到孤独、寂寞、痛苦。这时他为寻求解脱,只有在诗中默默地倾诉。
一次,在思念这位情人时,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挥笔写下了一首饱蘸心血、情意缠绵的诗《献给莉莉奇卡》:我/没有大海/除了你的爱/……我没有太阳/除了你的爱。
莉莉娅是位个性很强,很有才情和事业心的女子。马雅可夫斯基很有诗人气质,冲动之下,多有令人莫名其妙之举,常常使莉莉娅的自尊心受不了。
一次,两人正在大街上散步,马雅可夫斯基突然向她朗诵起爱情诗来,使莉莉娅万分尴尬;还有一次,马雅可夫斯基在讲演中,当中讲到了他和莉莉娅的私生活,令莉莉娅十分不快。相处日久,他们的性格冲突便显露出来,争吵与烦恼是无法避免的了。
“两个月后再见面吧。”莉莉娅说。
马雅可夫斯基再也说服不了她,只好点点头。
从那以后,两个人的关系渐渐以互尊互敬为主,但在心中,莉莉娅一直是他永远的爱人。
在马雅可夫斯基的感情生活中,不得不提到的,是美人塔吉雅娜。
1928年10月,马雅可夫斯基在巴黎出席了一位画家在家里举行的聚会。
当他走进大厅时,几十双眼睛都转向了这位身材高大、剃着光头的诗人。寒暄间,马雅可夫斯基注意到作家爱伦堡身边有一位苗条的姑娘,她高高的身材,穿着漂亮,秀发下闪动着明亮的眼睛,袒露的手臂和微露的双腿柔嫩娇美,显得十分突出。马雅可夫斯基立刻意识到她就是侨民中众口称赞的美人儿塔吉雅娜。以前,马雅可夫斯基曾通过朋友对她表达过爱慕和敬意,今天,两人终于见面了。
诗朗诵照例是马雅可夫斯基的节目。也只有他在朗诵的时候,才是众人心目中完美的人(他有一副洪亮的大嗓门。据说,他曾躲在酒瓮里练习过朗诵诗歌)。完后,他回到塔吉雅娜身边,他唯一关心的是她的反应。塔吉雅娜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睛笑了笑,点点头。马雅可夫斯基明白了,心海翻滚出欣喜的浪花。
分手后,两人依依不舍。塔吉雅娜邀请马雅可夫斯基第二天到她家中。在那里,马雅可夫斯基鼓起勇气,说道:“反正有一天,我要带走你,带走你一个人……”塔吉雅娜开怀地笑了,向马雅可夫斯基扑了过去。那晚,他们两个人一起待到很晚很晚,尽情享受着对方的抚爱。
塔吉雅娜很希望马雅可夫斯基留在巴黎,以便能天天见面,但马雅可夫斯基说他离不开苦难中的祖国;另外,他有一部剧本本想回国后完成并上演。
他们约定第二年夏季见面。临行前,马雅可夫斯基给花店留了一笔现款,直到他下次回来。每次接到鲜花,塔吉雅娜都如见其人,深深地陶醉。
在这一年里,马雅可夫斯基想结婚了,他想有个家,他已厌倦了爱的漂泊。他向塔吉雅娜求婚。在塔吉雅娜的通信中,他已超越了恋爱阶段,进入到婚姻的商定和准备中。
第二年的夏季,马雅可夫斯基把住所收拾得干干净净,他只有一个念头——去巴黎和塔吉雅娜就婚事做最后的商定。
可是签证一直没有消息。一周、两周、他多方询问,没有结果。一再催问,终于有了答复——当局不批准他出国。
这个打击对马雅可夫斯基太沉重了,它破坏了他的生活计划和组建家庭的愿望。他怔住了,这怎么可能?为什么?可一切询问都无回音。
在感情的迷乱中,马雅可夫斯基把自己对异性的爱转移到新结识的女演员维罗尼卡身上。
这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次爱,也是他想组建家庭的最后一次失败。
维罗尼卡21岁,健美如运动员,白净的皮肤衬托着金黄的头发,红嫩的脸颊上长着一对迷人的酒窝。她刚踏入社会,还保持着少女般纯真的心。和莉莉娅一样,她也是位有夫之妇。
终于有一天,马雅可夫斯基向维罗尼卡明确提出:要她离开剧院,要她同他结婚,同丈夫离婚。维罗尼卡不忍心就这样同丈夫分手,也不忍心离开自己的事业。她的答复是含糊的。她告诉马雅可夫斯基,她同意与他结婚,但现在却不能。马雅可夫斯基深感苦恼。渐渐地,两人话不投机,常常陷入争吵。
这是马雅可夫斯基生命的最后阶段。他的身体很坏,常常生病。他的心情也很糟,一次次的失恋打击着他,而当时文坛上的官僚们也排挤和歧视他。他只有从爱情中获得拯救,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可真正的爱情又那么不易获得,他感到绝望了。
他想到了死。自杀的念头似乎一直纠缠着他。他同莉莉娅相恋时就两次想自杀,他在诗中也多次写到了自杀这个主题。
1930年4月14日早晨,是马雅可夫斯基生命旅程的最后时刻。
马雅可夫斯基把维罗尼卡叫到自己的房间,同她彻底摊派。马雅可夫斯基让她马上离开剧院,马上同丈夫离婚。
维罗尼卡苦苦哀求着:“我爱您。将来我一定和您生活在一起。……但我尊敬我的丈夫,我不能不辞而别。我也决不能离开剧院,永远离不开。”
马雅可夫斯基火了,“哦,是这样啊!好吧,你走开,走开,马上走……”
“晚上能见到您吗?”维罗尼卡亲切地问。
“不知道!”马雅可夫斯基显然已下了最后的决心,怒气冲冲地说。
“您不准备送送我吗?”维罗尼卡胆怯地问。
马雅可夫斯基走到她面前,忽然变得温柔起来,吻她。然后平静、深情地说:“不,小姑娘,你自己走吧……不必替我担心……”
维罗尼卡刚走出房间,便听到屋内一声枪响。
当她惊慌地返回时,发现马雅可夫斯基已躺在地毯上,两只胳膊张着,左手还握着勃朗宁手枪,胸口有一片血迹,身上还漂浮着淡淡的蓝烟。
维罗尼卡扑了过去,声嘶力竭地喊:“你干嘛这样啊?干嘛这样啊?”
马雅可夫斯基像是在望着维罗尼卡,像是要说什么……转眼间,他那双炯炯的眼睛失去了光泽。
时针指向10时15分。
诗歌中的钢铁侠,也终有倒下的时候。马雅可夫斯基走了,带着他的爱和爱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