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了个千金,母亲说要过来照看。
妻是不想老人家来的,虽然没说,我知道她是嫌乡下来的母亲的生活习惯。我们结婚后,曾要母亲过来住过几天,母亲闲不住,只说住不惯,第三天就回了乡下。可能是惭愧,家里一直供我念到大学毕业,买房的钱家里实在拿不出来,我们贷了10年,结婚又花了一部分钱,为此还欠下了笔不小的款子。父亲在家承包了渔塘,而母亲也不闲着,早晨总挑些蔬菜到集镇上去卖。只说,能帮衬一点是一点。
母亲的爱好也不多,喜欢抓纸牌,一到下雨天,实在没活干了,总是组织者,差遣我去找邻家婶子大嫂,一坐半天,往往餐头对不上,还要我们送到牌桌上。输赢倒不怎么看得上。她们有一个规矩,就是规定一个数额,输到这个数,就不再往外掏钱,不伤和气。有时也不兑现账,用蚕豆做数,口头欠着。大概是歉疚,母亲做事比平常更卖力气,要是赢了,也会给我们几个角子买零食。
这次母亲坚持要来,她也知道乡下的规矩,媳妇生产,婆婆总要伺候月子的,如果她不来的话,未免要给邻人说闲话的。妻也不好说什么。过来后母亲发现什么都沾不上手。母亲带点开玩笑的口吻说,那时候的小孩哪有这宝贝,那时我们下田,把他们扔在田埂头玩泥巴。可能也是母亲摸不透媳妇的脾气,所以也不像在家时那样张罗,倒任着妻子指派。她也知道乡下的老一套在城里是用不上了。要是妻和孩子都睡了,她一个人在客厅就更不知道干什么了。有一次我回来,看到她坐在沙发上看着一本书出神,我凑近了,她拿的是一本文学理论书。我惊讶,你怎么看这书。母亲尴尬地笑笑,瞎看看。我说,你怎么不看电视呢。她说,怕把小孩给吵醒了。
母亲爱拉家常,很快和左右邻居认识了。小区里退休的老人也挺多,平时在小区里的活动中心聚在一起打牌搓麻将。一般在妻子和孩子睡了后,母亲就去找他们聊天,很快就发现了共同爱好,一起抓纸牌。妻子可能觉得冷坐着也没什么意思,对于母亲去抓纸牌也没说什么。我就跟母亲说,你就天天去抓纸牌好了,反正岳母也时时过来照看。母亲生气了,那我来干什么,我还做得动,不是要你来养的,等孩子断奶了,我就走。乡下还有不少事呢。
母亲烧的菜妻子也吃不惯,母亲常看着岳母动手。母亲有一次出去打牌,误了点。妻子的脸色很不好看,母亲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做什么事都轻手轻脚的,背地里又一再对我说道:你看,真是老糊涂了,下次再也不打了。果然以后母亲就不出去了,邻居大妈敲门进来,说都等着你呢。母亲为难地说,等乖孙女满月了,天天陪你们。
半夜起来,母亲房里还亮着灯,妻叫醒我,我从门缝里看过去。母亲一个人拿副纸牌,兴致勃勃地把纸牌分成几家,一家一家出牌,不时用手指蘸口水,很满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