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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艳

2010-09-11 
对女性,我一向是追求第二眼美丽。总是想那女子,想她身上的味道胜过她的容颜,想她善良品德胜过她妖娆身材。朋友多以为我怪,我也自认如此。   我是孤傲的,所以朋友不多,但偏偏讨女孩子的喜欢,每遇如此,我只是冷冷的回绝。

对女性,我一向是追求第二眼美丽。总是想那女子,想她身上的味道胜过她的容颜,想她善良品德胜过她妖娆身材。朋友多以为我怪,我也自认如此。

  我是孤傲的,所以朋友不多,但偏偏讨女孩子的喜欢,每遇如此,我只是冷冷的回绝。

  大学毕业,我分配到一座北方城市。单位宿舍里的人要么结婚,要么和女友在外同居,只有我和寥寥几人散落在一座孤独的三层小楼里。生活单调乏味,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住客敏感的神经。雪兰也不例外。

  雪兰长得清秀,洁净,是打扫宿舍的卫生员。每天重复着一样的工作,早晨清扫楼道,然后拖洗,再清理卫生间,到中午时候,拖着一筐垃圾,送到半里外的垃圾站,下午便坐在宿舍门口把风,惟一特别的是她常常拿着一本书,有闲便翻来看看。

  大概一年的时间,我从没正眼看过雪兰。只是听说,她高中辍学,家里有一个老母亲,一个小儿麻痹的妹妹,生活就靠雪兰每月几百块的工资和母亲糊纸盒赚钱度日。那时我正准备考研,听说了,从没放在心里,什么事情似乎与我没有关系,一概不管。

  入秋的一天,我回到宿舍,突然被雪兰叫住。她拿着书,指着上面的一句问我。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书,书是破旧的大学外语教材,许是谁丢到楼道里不要的。我轻声地回答了她,转头便回了寝室。这是我与她的第一次接触。一个充满了求知的渴望,一个逃离似的不屑。自从雪兰第一次问我开始,整个秋天,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十几次。依旧一个充满了求知的渴望,一个逃离似的不屑。

  北方深秋的寒冷我常常无法忍受,楼里又添了新人,又有人走了,只有我是泛黄的老胶片,一成不变。每年在新生的议论里,都会听到他们谈起雪兰,谈起她的家庭,她的身世。偶尔有人问起我,我只是笑笑,从不回答。

  一个周末的中午,雪兰拿着一小瓶面打的糨糊和一些废报纸裁成的纸条,敲开了我的寝室。她说,糊上窗户会暖和一些。我没有回话,不过晚上确实暖和了许多,而这并没有让我感动,反而有些反感,任何亲近都打不破我旧有的习惯——一个人照顾自己。

  每次经过楼口,我都变得迅速起来,生怕她的拦阻,开始躲避和厌恶。她许是感觉到我的不寻常,因为好久她都没有再拿书站在我的面前。最近的一次还是在刚入冬的早上,她抱着一团东西塞给我,是带着体温的热包子。我只是看了一眼,便悄悄的扔到单位的垃圾桶里。

  这一直持续到农历年后。农历年回家,我已经有两个年头没有回去了,父母甚是想念。大年初三,家里来了一位女客。母亲知道我的脾气,并未与我介绍,但从母亲暧昧的眼神中,我知道,这一定是给我介绍的女友。父母躲到另外一个房间,我和她简简单单地聊了几句,她的家境很好,或者说我们门当户对。如果这样能够结束单身生活,我也毫无怨言。第二眼女人,等了好久,我已经没有什么兴趣和耐心了。

  在家里的几天,总是有一点点东西放不下,或许是习惯了北方的生活,还是有什么人我在牵挂,思前想后没有理由。临回单位的时候,母亲再次提出我调转单位的事,我摇摇头,让母亲不要操心,并告诉她,今年考研感觉不错,调转工作的事先放一放。

  没有过完十五,我便回到了单位。下火车,一个趔趄,裤子刮在了车挡板上,厚毛裤留下了一个大大的裂洞。早晨起来,觉得甚是疲劳,还有些瑟瑟发冷,回到寝室,只喝了一口水,就窝在了被里。

  雪兰发现我的门未锁进来查看,她的工作一向这样认真。

  看到我偎在被里,猜到我是南北气候不适,感冒。马上从收发室取来药,给我倒了热水,送我服下,又给我加了层被,四周狠狠地掖了掖。晚上她又过来,依旧送我服药,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姜汤,汤很热,她吹了吹,喂我喝下,姜汤可以发汗,去冷寒。看着她无言,离家这些年,第一次有些感动。

  第二天一早上醒来,又看到雪兰。

  “你的毛裤破了洞,我昨晚带回家给你补好了。这里天冷,毛裤坏了不挡风的。”雪兰一边帮我叠衣服一边不急不缓地说。我看到她脸上挂着微笑,让人觉得灿烂,明朗。

  “雪兰,谢谢你。”

  “谢什么,你是我的老师,帮了我那么多。家里没有黑毛线,只好用蓝色代替了,反正穿在里面也不会有人看到。”

  除了颜色不同,毛线的质量不甚好外,毛裤补得很结实,看起来很漂亮。没过几天,我痊愈上班了,家乡的女友也赶过来,带来了好些东西。几乎同时,在单位里寡言的我,成了最大的焦点。我不知道他们议论什么,他们的眼神上下游走在我和女友的身旁。

  两年来,我都是默默的人,好像认识很多人,又与谁都陌生。我一下子不能适应关注,开始批评女友时髦的穿戴,阻止她来单位招摇。女友显然很受伤,我并不在乎她的感受。草草送她回了老家,才静了心,出了一口长气。

  回到宿舍,听到有人议论,说雪兰在把门的时候睡着了,冻伤一条腿,后来又听说她每晚都帮母亲糊纸盒到深夜,她母亲病情加重……突然感觉好像好久没有见到雪兰。

  一年后。

  我又回到学校读书了,晚上常常做梦,我终于明白,我心里的那一点点割舍不下的东西。寒假我回到了北方,却再也找不到雪兰。但知道了一件事情,那年的冬天,雪兰太累了,看着大门,睡着了,冻伤了左脚脚骨,没钱医治,左腿溃烂。后来我知道,她左腿的毛裤,拆掉了一半,这穿了半条毛裤的左腿冻伤了,那是一条深蓝色的毛裤。

  很多年过去了,我虽然已经结婚了,但我一直保存着一条毛裤,在破洞的地方,恰好织补着深蓝色的毛线。

 

(读书人故事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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