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子的哥哥闭眼前拉着嫂子的手说，我弟弟若能考上大学，再没钱你也得供他念书，别误了他的前程。山子就交给你了。
嫂子紧紧握着山子哥哥的手，哽咽着说：“你放心！”
为办哥哥的丧事，欠了一屁股债，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了。
安葬了哥哥的第二天，嫂子就扛了铁耙去田里耘禾，山子也扛了铁耙耘禾。嫂子见了，阴着脸说:“你干吗？谁要你耘禾？你还不去学校？”山子说:“嫂子，我不念书。我是家里的顶梁柱。”山子不忍家里的生活重担压在嫂子瘦弱的肩膀上。嫂子发了火：“你若怜悯嫂子就考上大学。我已答应你哥，要供你上大学。你难道想你哥哥在九泉下不闭眼？想我这做嫂子的为此悔疚一辈子？”嫂子已是满脸的泪水。山子仍扛着铁耙默默地走。嫂子喊：“山子，你难道要嫂子跪下求你？”嫂子说着真的“扑通”一声跪下了，山子的腿一软，也跪在了地上。
山子只有去学校了。
山子想着家里的里里外外都靠嫂子一人干，心就如刀剜样痛。一次，山子回家，嫂子正在耕田。嫂子没耕过田，牛又欺生，田耕得深一片浅一片。嫂子的脚步有点乱，身子摇摇晃晃的，一件白褂被汗水浸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山子忙下田抢过犁。
后来，山子如愿考上一所重点大学。可一年几千元的学费让山子觉得是个天文数字，山子牙一咬，就撕通知书。嫂子抢过通知书，对着山子就一巴掌：“你就这样没出息？”嫂子忙粘好被山子撕了一半的通知书。
嫂子四处借钱。
还差一千多元钱时，嫂子褪下手上的玉手镯。这副玉手镯是哥哥订婚时给她戴上的。哥哥死后，嫂子总是摸着手镯才能入睡。有几回，嫂子想卖手镯，可下不了狠心，这可是丈夫留给自己唯一的一件纪念物。这回，嫂子再没其他办法了。
这天，嫂子拿了一摞钱给山子，山子望了一眼嫂子，见嫂子手腕上的手镯没了，山子啥都明白了，山子深情叫了声“嫂子——”，然后泪如泉涌。山子想，今后赚了钱，一定替嫂子买一副玉手镯，亲手给嫂子戴上。
上学的前一天晚上，山子躺在床上睡不着。山子的眼前老是晃着嫂子的身影。山子忙穿了衣服，敲嫂子的门。嫂子说：“你咋还不睡？明天一早就要赶路。”山子进了房说：“嫂子，我睡不着。”灯光下，山子痴痴地看着嫂子，山子觉得嫂子挺美。山子一激动，就抓住嫂子的手说：“嫂子，我，我喜欢你。”嫂子急急地抽回自己的手：“你说啥梦话。”山子盯着嫂子的眼睛说：“我说的是心里话。我们这里不是有这种风俗吗？哥哥不在了，弟弟得代替哥哥。”嫂子说：“那是陋俗。好了，你快去睡觉，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山子又“犟”。山子说：“嫂子，你如不答应我，我就不去念大学。”日子一晃又过去几天，嫂子很着急，再不去学校报到，学校会除名的。嫂子只有答应了。
山子这才上了路。山子深情地望着嫂子：“待我一毕业，我们就结婚。”嫂子说：“你好好念你的书，别惦念家里。”
终于熬过了半年，山子急急往家赶。山子天天都惦记着嫂子，惦记着家里。山子拿课余时间当家教赚的钱，给嫂子买了一副玉手镯，跟嫂子以前戴的一模一样。山子一想到亲手给嫂子戴手镯的情景，心里就泛起甜酥酥的幸福。到了家，门是锁着的。锁还锈迹斑斑的，好久没人开过了。山子心一冷，家里难道发生了什么事？山子就问邻居，邻居说嫂子早改嫁了。
山子砸了锁，进了屋，桌上放着嫂子写给山子的一封信。山子看了嫂子的信，泪水似决堤的洪水一样涌了出来，山子喃喃道：嫂子，你错怪我了，我并不是为了报恩，我是真的喜欢你！……谁说我们不合适？你好自私，竟然还说为了我的幸福。
几年后的清明节，山子带着妻子，给哥哥上坟。坟前跪着一个女人，山子心一颤：“嫂子！”哥哥的坟已添了土，杂草拔得一根不剩，坟前还栽了两棵松柏。嫂子一脸惊喜：“山子，是你！”嫂子又看山子的妻子，嫂子的目光触到山子妻子手上的玉手镯，心颤得厉害，眼一涩，视线就模糊了……
建 峰/荐
（读书人故事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