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是一叶扁舟。可以因为一个人的引领,让学生们畅游古今、游历中外,看到不同的世界。
1983年,孙铮第一次站在上海财经大学的讲堂上。从那时起,他始终对学生保有一份信任与骄傲。他常说,学生们是很厉害的,我喜欢我的学生,而且,我就喜欢教本科生。因此,即便在成为上海财经大学的副校长后,孙铮仍坚持站在一线的本科课堂,教授最基础的课程。
熟悉孙铮的人,都喜欢煮一杯茶,与其坐而论道。关于教育、关于会计、关于学生,虽执教多年,虽居于行政要职,孙铮却始终保有一颗至真至诚的体察之心。言语间,间或激情澎湃,间或娓娓道来,难掩教育者春风化雨之态,更带给朋友、同行、学生颇多启迪。
无数家长慕名而来,把孩子送进上海财经大学会计系,他却尊重女儿的选择,支持女儿攻读心理学。是的,无论课堂内外,孙铮都在用自己的言行,践行着“教育”的真谛。
教书育人
孙铮,自诩是一个“性情中人”。他爱他的学生们,讲到上财的学生,言必称“我们学生”,然而,当他站在讲台上,与学生面对面时,孙铮的爱恰如父爱,不动声色,藏在他望向学生的目光中。
“我常常对自己的学生说话很‘重’,但我的内心深处很爱学生”,孙铮说到。他庆幸可以教到这么多天之骄子,对于学生身上展现出的才华,他似乎比他们自己还要珍惜,当学生处于迷茫、存在问题时,适时的点拨就变成了“语重”,而在这种“语重”里,学生们与他却不存在任何紧张的情绪,好似只有在这样一种“语境”里,两者才能完成一种很亲近的沟通。
比如在一个下午三节会计课中,孙铮的讲授会特别注意会计基础理论的渗透。讲到资产减值时,他问学生们,这里用了会计原理哪一个原则。学生们不置可否,对此糊里糊涂,孙铮就会说,“这不是谨慎性原则是什么”,然后,他再问,“这里用了谨慎性原则,它和哪一个会计原则是有冲突的?”。学生们又搞不清楚,孙铮典型的“骂”就会出现了,“这不是和一贯性原则有冲突了么?你今年用成本,明年用市价,哪有一贯性原则啊?你们不要把会计想得太完美,会计有很多不足。”而这个时候,学生们又会问,“老师,既然会计有这么多不足,我们学它干什么呢?”“这就是你的使命,如果今后你有一天做了老师、做了总会计师,会计里面很多不完善的地方就要靠你去突破和解决。”“尽信书不如无书”,在这样的对话里,孙铮对学生的教育绝不仅是为今后的会计岗位在培养人,而是真正在为我国的会计事业发展储备人才。
孙铮说,中国的学生很聪明、努力,但是有一点很不好,他们总是觉得你教给我什么,帮助我解决什么问题,为什么是老师们来帮助你解决问题,应该通过学习让学生们自己去解决问题。而在企业中,事实就是如此,任何会计准则到企业都不是可以完全照搬的,需要形成企业的accountingpolicy(会计方针),而且,甚至在现代的企业里,会计是要解决企业的管理问题的。
孙铮举了一个例子,有两家生产复印机的公司A和公司B。
公司A的技术优于公司B,但它的财务报表就是没有公司B的漂亮,为什么呢?原因在于两家企业的售后服务战略不同。公司A是在客户打电话报修第一时间去维修,而公司B是在客户使用机器的过程中就帮助客户进行定期的保养和维护。结果,日常的保养费用反而比维修费要低。“企业的战略目标不同,反应在财务报表上会有不一样的结果,这里财务指标的实现,实际上就是企业的战略目标是否实现了。”这些小案例始终贯穿在孙铮的课堂上,“教书育人”,对于如今已被行政工作占去大半时间的孙铮而言,依然是最为重要的。每一次从走进教室的那一刻起,孙铮已然摒除了课堂以外的牵虑,开始享受与学生们共同拥有的这片“小宇宙”。他希望自己教给学生们的不仅是知识,还可以带领他们看看外面的世界,了解自己今后所要为之付出和努力的事业。
做有出息的大学
从2001年担任学校副校长以来,孙铮开始思考建设国际化大学的的问题。孙铮说,大学中会计专业一定要是开放的,什么是开放呢,就是要真正实现卓越,就要跟国际上最好的水平去比较。
那么,什么是国际最好的?要研究这个问题,我们需要研究各个知名商学院的教学管理,这些学院都是怎么做的,他们用什么教材,甚至于他们的教学大纲是怎么写的,他们的课时怎么安排,为什么同一门课程每一个学校的名称不一样,这些都要进行系统的研究。
这种对教育每一个环节的精益求精,让人感动。作为一位精神布道者,孙铮太了解教育的魔力,它可以赋予人力量,甚至给予人改变世界的能力。
目前,在上海财经大学商学院,不少课程的教材都选自于美国商学院在用教材,其中《中级财务会计》教材正是2011年初出版的、由美国人第一次按国际财务报告准则撰写的(IFRSEdition)。
孙铮说,“我们一定要把最前沿的东西教给学生,美国2015年将采用国际财务报告准则,目前使用这套教材的学生们正好是2015年毕业,我希望我的学生们毕业以后可以在国际市场上与其他国家的学生有的一拼。”如此“豪言壮语”,恰是孙铮热爱会计教育最好的注释。
而在师资力量上,上海财经大学也已形成了自己的一套做法。如本校培养的学生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准留校。为了培养出国际一流人才,在有限的教学经费下,上海财经大学从境外大量引进海归教师。但这种外聘的教师和本校的老师薪资水平存在差异,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孙铮表示,如果要外聘教师,他们的薪资一定是高于国内教师的,因为是两个不同的考核标准。
为什么不能统一,因为按照这种不同的考核标准,这些外聘的老师如果有一天希望回国执教或有其他选择,他同样可以找到工作,只有这样才能聘来很好的老师,我们不能关起门来自己搞教育,这是开放的心态、追求卓越的心态。
做好教育,不仅在教育环节,选拔人才在孙铮眼中更是重中之重,如何让喜欢会计的人、想学好会计的人、以会计为终生事业的人来学习会计,是孙铮一直在探索和思考的问题。
孙铮介绍说,每年我在自己讲授课程的首次考试时,出题总是最难的,这些学生都是高考时的佼佼者,但这次考试一般会有近50%左右的学生不及格。我问他们,你们高考时是爸妈让你选择上海财大学会计专业的人请举手,这个比例果然是50%。“你们的将来可能会成为居里夫人、会成为爱因斯坦,为什么要选会计呢?你们赶快再另选一次专业吧。
学生们眼睛吧嗒吧嗒看着你,他们会说,我妈说会计是上海财大最好的专业。我就说,你已经上大学了,要自己当家作主,你们何时才能学会自己选择呢?这真是中国教育的悲哀。”“将才”与“器才”的分辨的确很难,但孙铮语气中有着一种不得不然的坚定。目前上海财大已开始免费举办各类夏令营和暑期班。也就是在暑假期间,高中生可以在上海财大选课,如果选择会计相关课程,听了以后觉得很好,那么将来高考他就会考虑报这个专业,如果听了以后不喜欢学会计,那他是绝对不会在填报志愿时选择会计专业的。另外,上海财大还在上海中学、交大附中进行了试点,把大学里的课程列为高中的选修课,由财大的老师去讲授。
“在世界上,两个组织的寿命是最长的,一个是教会,一个就是高校,因为他们经营的都是精神产品。大学是师生共同的精神家园,作为教育者,潜心地去培养人才,以一种向社会负责任的态度,为我们的未来一代,无偿地去付出和努力。”孙铮说。
“一语天然万古新”,简单一语,让人深刻感受到孙铮常挂在嘴边的“要做有出息的大学”的深意。
想必,为了实现这些教学改革,上海财大在财力上所费颇丰,而孙铮作为力推改革之人,也曾多费思量、多有坚持,然而,他言语中,为着培养了一批好学生而存的欣欣然与执着,却让我们看到了一位教育者的风骨所在,令人动容。
让会计教育“返璞归真”
虽然“只在此山中”,然而,从事了近30年教育工作的孙铮却始终保留着一份对会计教育批判式的思考。“我很担心国内很多会计学院过分的职业化教育,传统的中专、大专和高职可以做纯粹化的职业教育,而且中国如此之大,我们确实需要不同的人来做不同的工作。但在大学里,培养人才不应该是专业性太强的,尤其是在本科阶段。”目前,在国内很多大学都有ACCA班,而且,ACCA班的录取分数线几乎是很多院校分数最高的专业。这在孙铮看来,已经有些本末倒置了。“即便一个学生可以ACCA考满分,也不能代表他的综合素质高。会计专业的学生不应该每天都在‘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报表轧平,天下太平’中度过,这些可以在职业教育中解决。我们大学培养人才是有种使命感的,通过大学教学,学生们要去思考和筹划,如何为自己的这种会计使命作出应有的贡献。”孙铮的这种教育思路对学生们的影响深远,而学生们在课堂上给予孙铮的反馈也常常带给他惊喜。在孙铮教授的中级财务会计课程中,他都会结合每一次授课内容,让学生们阅读大量案例,每学期每人必须上交两篇小作文(Essay),并算入课程总评成绩,其中一个学生选择的题目是剖析雷曼兄弟倒闭案中回购105会计处理的漏洞。这个学生在一般应试中虽然表现不是非常突出,但在这个作文中,他就中国会计准则、美国会计准则、国际准则进行了比较,并研究了准则中存在的漏洞。
这样一篇作文带给孙铮的震动非常大。孙铮说,“一张试卷可以考出这样的水平么,每个学生的能力和表现是不同的,在这种差别中,评判者如何去鼓励他们学好会计、发挥自身的特长非常重要。这些作文每一次我都让我的助教先看一遍,我自己再看一遍,打一遍分数,助教可能和我的观点不同,我们也会交流,为什么我们对这些作业的评判不一样,实际上,我也在潜移默化地影响我的助教。”是的,教育是一粒种子,它轻轻浅浅地埋藏在泥土之下,而后,又在“润物细无声”中发芽、长大。
“路漫漫其修远兮”,一批批学生走入校园,一批批学生挥手告别,然而,偶尔反思、偶尔批判、偶尔惊喜,虽曾遇困境、或有失望,然而不断求索、力促变革,孙铮为会计教育事业奋斗之情始终如初。
孙铮说,近日,在参加一个会计理论会议上,几位年轻的会计教师问他,我们该如何从优秀实现卓越。短短一个问题,让孙铮感动,在年轻一辈教师中能有这种思想多么可贵。“求乎其上,得乎其中,求乎其中,得乎其下。”,孙铮说,我们做教育的人,目标一定要高,如果我们的目标不高,那么被教育者将是会深受其害的。而当前,虽然定位很高不一定可以做到,但我们可以慢慢地———去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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