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当班主任之前,就有同事跟我说,班主任这活儿吧,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看你想怎么当了。说实话,困难啊简单啊,这些我都没考虑过,少得可怜的班主任津贴更不是打动我的原因。
之所以自己主动要求兼职新生班主任,完全是被一位同事的一句话打动,她和我同一年来到这个学校,去年当上了班主任。一次闲聊中,她说:“做新生班主任很有收获,你是在看着他们成长,刚开始来的时候都傻乎乎的,慢慢地,女生学会打扮啦,男生开始追女生啦,很有意思。”
那一瞬间,我被她脸上那种特别的神采给迷住了。就这样,拿着盖有校长大印的红色班主任聘书,我兴冲冲地迎来了自己这52名出生在1989年前后的学生。
都说3年一代人,代沟我也怕,虽然自己也是备受争议的“80后”,可我总觉得自己并不那么“80后”,因而一开始,如何沟通是我最担心的问题。
一名云南男生说:“我是云南玉溪来的,所以我初三就学会抽烟啦”;还有个男生说,“我大学最大目标,就是找到自己的女朋友”;女生们呢,有说自己梦想是嫁给周杰伦的;有说自己第一爱看电影,第二爱看帅哥,第三爱睡觉的;还有说自己想当流浪作家的;好几个学生都说自己喜欢林肯公园、超载乐队、加菲猫……
这可真是个下马威。林肯公园是什么呀?超载乐队又是什么?加菲猫我也不太了解啊,机器猫还差不多。想想7年前的自己,大学里第一次课堂自我介绍,我在台下憋了快有十分钟,一口气说出了五个气壮山河的排比句,全是对美好未来的展望,台下居然掌声雷动。搁到现在,怕是要被笑“文艺青年”了。
第一次班会结束后,我暗暗思考一个问题,“这样的一群超有个性的学生,是希望我多管管他们呢,还是讨厌我的说教呢?班会要多久开一次才能既有效又不招人烦呢?”要知道,在我上大学的时候,我们的辅导员但凡开会都要讲至少“以下八点内容”,真把人给憋死了。所以,我一开始,一心想要适当保持和学生的距离,给他们足够的自由,并不插手生活琐事。
可是,事实并不如我所愿。他们虽然有个性,但毕竟还是孩子。刚开课的那段时间,我每天都要接到5个以上来自学生的电话,短信更不用说了。有问学校智能卡什么时候办下来的,我得去帮问;有的学生大清早赶去上课却不知道自己是在哪个教室,我得去给上网查;有的急性子学生想要马上就去换成青岛二代身份证的,我得告诉他学校有统一安排,还得再等等……
我表面上耐心平和,心里却在暗暗叫苦:“果然是‘85后’啊,就是事儿多,和我这82年的就是不一样。”
后来我知道,其实在他们心里,学生和老师并没有什么不同,师道尊严之类的观念在这些孩子身上已经渐渐淡漠。这跟十年前,总是缩头缩脑地溜进老师办公室的我们是大不一样了。他们眼中,我就是一朋友,甚至跟隔壁宿舍的同学差不多。看来我还是虚伪了,我大概曾经还巴望着他们能小小地仰视我一下吧,就像一直对自己的老师心存敬畏一样。
而从心里改变对他们的个性有余、能力不足的认识,并逐渐开始真正的沟通,是因为一个学生的骨折事件。
在准备学校的一次篮球赛的过程中,我们班的一名男生左臂粉碎性骨折了,当我赶到时,这批让我觉得不省心的小屁孩儿已经第一时间通知了学院、办好了住院手续、安排了专人陪护,甚至一个小时内在班里筹到了5000元手术押金。
更让我震撼的是,在等待手术的近4个小时中,在没有止痛药的情况下,这名男生的胳膊肿成一团却硬是一声没吭。反而是我,进进出出手忙脚乱地像只没头苍蝇,一点不镇定,甚至担心自己一个人搞不定,还拉了男友来帮忙。
那一天,我觉得他们是我的老师。
住院期间,班里同学陆陆续续都来看他,桌上的鲜花大花篮竟然来自有我们班学生兼职的花店。他们真聪明,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当然也有很八卦的时候,就像我想拼命地抓住他们的每个细节来了解一样,他们也特别想知道我的私人信息。一个月挣多少钱呀,住在哪里啊,老家哪里啊,在青岛生活习惯不习惯啊,有没有买房子啊,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啊,以后父母会不会跟着我一起生活碍…随着逐渐熟悉,他们克格勃一样认真盘问我的个人隐私,并不觉得唐突或不好意思,我也只好老老实实地交代个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