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远在公元七世纪,一些头上缠着白布的阿拉伯商人来到了东土大唐,他们习惯了神州大地的水土,在这里娶妻生子。元朝的官方文书称他们为“回回”,一个新的民族在东方诞生了。幅员辽阔的中国,是汉人长期生存繁衍的地方,“回回”毕竟是少数,他们不断地被迁徙,甚至被征讨,被杀戮,他们顽强地、小心翼翼地生活着,信奉着自己的主。他们相信人生有“后世”,相信“末日审判”,每个人的灵魂被接纳进天园或是被投入火狱,一切将由真主判定;他们相信善行必定得到报偿,邪恶必定受到惩罚……
在中国五十六个民族之中,有十个民族是穆斯林。
今天,我们将随着回族女作家霍达写的《穆斯林的葬礼》,走进穆斯林庄严而新奇的世界。它像是现代中国百花齐放的文坛上的一朵异卉奇花,挺然独立。这是一部穆斯林圣洁的诗篇,充满着悲剧的美感。掩卷沉思,余韵绕梁。
围绕着一条清澈而晶莹的玉的长河,梁亦清、韩子奇、梁君壁、梁冰玉、韩新月和楚燕潮等一系列文学画廊中前所未有的人物群像,款款向我们走来,血肉丰满,栩栩如生。
玉,象征着财富、身份和地位。月,象征着纯洁、善良和明镜。女作家巧妙地将玉与月作为线索贯穿整部小说。讲述了一个玉器世家三代人的盛衰,命运的跌宕沉浮及两个发生在不同时代、有着不同内容却又交错扭结的爱情悲剧。
故事发生在北京的一座四合院。在磨砖对缝的灰色砖墙簇拥着悬山似的门楼里。门扇的中心部位,是一幅双钩镌刻的金漆对联:“随珠合璧,明月清风”。
这是一曲穆斯林人生的咏叹。这是玉的长河,不,是人生的长河,命运的长河,悲剧的长河。
本书气势恢宏,时代背景有殃及世界每一个角落的世界大战;有《何梅协定》、《秦河协定》签订时几千名北大学生的游行示威;有解放后文化大革命时期沉重的背影。
这里有北大的旧址-----燕大的湖光塔影,有伦敦浑浊的泰晤士河,七十米高的威斯敏斯教堂及作为全世界标准时间的格林威治钟声。
在梁玉清的玉作坊里,我们看到他弯着腰,流着汗,不停地磨着各种玉器。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当然是那艘“郑和下西洋”的宝船了。船身浮在波涛之上,船头高昂,船楼巍峨,甲板、绞盘、铁锚历历在目。连天的海浪,流动的云彩,海鸥翱翔其间,星月出没其里,郑和和文武百官各执其事,活灵活现。仿佛五百年前那震惊世界的航海奇迹又重现了!可惜还没有完成大作,梁玉清就劳累成疾,抱憾而去。他的徒弟,韩子奇,责无旁贷地挑过担子,继续着他伟大的未竟的事业 。
于是,在“览玉盛会”上,我们看到了每个朝代琳琅满目的玉器,那翡翠绿如翠羽,白玉白如凝脂,玛瑙赤比丹霞,青金石蓝似晴空,碧玺艳若桃花,交相辉映,灿烂夺目。跟随着“玉王”韩子奇,我们乘坐英国客轮“海豹”号离开上海外滩,穿过马来半岛和印度尼西亚之间的马六甲海峡,进入孟加拉湾,最后来到了大不列颠岛。他是为了保护整箱的玉而离开妻儿,远涉重洋逃到英国的,玉就是他的命。这些在希特勒的残酷战火中九死一生的宝玉,颠沛流离,伴随了韩子奇坎坷的一生,他也为之奋斗了一生,然而最终逃不过十年浩劫被全部摧毁的命运。
“一群身穿军装、臂缠红箍儿的陌生年轻人冲进了“博雅”宅,捣毁了木雕影壁,涂黑了抄手游廊上的油漆彩画,砸开了“密室”的门,把里面的藏品洗劫一空!这个漏划资本家,私藏着这么多值钱的东西!年轻的红卫兵其实不知道,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国宝,任何一件都堪与故宫博物院、历史博物馆的藏品媲美!”
玉的悲剧,同样在主人公身上体现。北大的优秀学生韩新月与年轻的老师楚燕潮纯洁地相爱,楚燕潮深情地对新月说:“爱情,是人类最美好的感情,当两颗心经历了长久的跋涉而终于走到了一起,像镜子一样互相辉映,彼此如一,毫无猜疑。当它们的每一声跳动都是在向对方说:我永远也不离开你!那么,爱情就已经悄悄地来临,没有任何力量把他们分开了!”新月患有严重的心脏病,不得不离开她心爱的北大学校,然而这并没有阻止楚燕潮爱的脚步。他悉心照顾她,给她春天的希望。他们的爱情正悄然萌芽,却被新月的母亲-------那位扑朔迷离、似亲生非亲生的母亲无情地斩断了。因为楚燕潮是汉人,回回是不可以嫁给汉人的!宗教的威严、人性的真谛在这里碰撞,遭遇了无比的困惑!纯真少女的爱心像一块无瑕之玉一下跌的粉碎。他们是那样的绝望,新月的病情开始加重……
本书最大的悬念便是韩新月的母亲-----梁君壁,她表面上显露着压人的威势,其实内心隐藏着一腔悲痛。有时自私,有时无奈,在爱与恨中苦苦守着这个完整的家。当看到她对待女儿新月时好时坏的矛盾态度中,我们和新月一样,产生了疑惑,她是谁,为什么会这样?这个家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作者故弄玄虚,卖弄关子,牵引着你一步一步地往前看,不能遗漏任何章节,直到最后结尾,才真相大白,原来新月不是她的亲身女儿,是丈夫和妹妹的孩子!结局是令人震撼的,但也是悲情的。韩子奇与梁冰玉有着深刻的爱情,但最终躲不过世俗、伦理、道德的偏见,他们天各一方,永远分离。只有遗憾的泪水伴随着他们一生一世。
新月死了,她的死是祝英台的死,是缠绵的,又是壮烈的,令苍天泣血,万物悲悯。她临终前终于弄清了自己的身世。她化为一缕月光,飘飘渺渺,缓缓升腾,她想去寻找自己亲生的母亲。啊,母亲,照片中的母亲,是多么慈祥美丽。
清真寺上空的红灯亮了,成千上万的穆斯林都在仰望着天上的新月。神情肃穆的阿匐和乡老,在“伊玛目”的率领下缓缓走进“博雅”宅,为新月举行葬礼。新月躺在“旱托”上,接受最后的洗礼。
“啊,安拉!你赐福于穆罕默德和他的追随者吧!就像你赐福于易卜拉欣和他的追随者一样!你确是应当赞美和称颂的!”
“啊,安拉!宽恕我们这些人,活着的和死了的,出席的和缺席的,少年和成人,男人和女人。”
“啊,安拉!在我们当中,你让谁生存,就让他活在伊斯兰教之中;你让谁死去,就让他死于信仰之中!”
穆斯林共同默默地为亡人祈祷。
穆斯林的葬礼,肃穆,庄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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