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秋高气爽,又是满满一季的碧云天;风走云动,又是一个观云的好时节。独钟此嗜的我又开始望天儿了,整个儿的心也都随云去了。或笑我痴、笑我疯、笑我狂,或嗤之以鼻大叫反胃……哼!观自己的云,让别人折腾去吧。神交云山魂游云海,岂是那些低俗的娱乐能比得的?笑我者鄙我者请了;知我者同道中人就一起来吧,会会这高天上的流云。
(一)
轻轻地,缓缓地,她划呀划,划呀划。划着划着便陷进了墨青的远山顶上那黑黑的陷阱里,划着划着便坠到了幽隐的天涯底下那深深的冷潭中。唉!她总是这么不小心。
逝了、逝了!一丝丝,一缕缕,一片片,一朵朵,一团团,一群群,甚至像海水一样溢得满天,都不会停留一分一秒,总那么划着荡着,荡着划着,然后深陷着,坠落着,消逝消逝。她为什么总在不停的赶路?谁知道呢,也许山那边、涯底下会有片广阔无垠得云海吧。
有人说:云是风的奴隶,风到哪里,云就被赶到哪里,就像羊群与牧人;而在我看来,风却是云的手下败将:云来了,原本停在那里的空气便溃逃而去,而那逃跑了的空气不正是风吗?不要只盯着云软绵绵、轻柔柔的外表,云的心、云的志可都是坚冰呢。
(二)
她很腼腆呢,总在舞弄着那纯白的面纱,包来裹去,生怕露点什么。可她不知道呢,那面纱实在太长太大,足以裹住她,以致于遮蔽了她那动人的舞姿,任谁都只能望见满眼翻飞窜动的素练。也只有在冰轮皎洁的深夜,她才会放下那重重纯纱,只着薄薄的一层罗裳,缥缈得若有若无,袅娜的身子轻伏在清风背上,静静地睡。她梦到了谁呢?该不会是即将诞生的日宝宝吧。她这不知疲倦的稳婆,总不停地为海洋母亲接生。她静候到黎明分娩的一刻,用殷红的母血染出万里红云和金色朝霞,抛撒得满天,然后沉稳地托出一个红彤彤的日宝宝。她抱着他,直到他长成一枚朝阳才可以挣脱她的怀抱;她守着他,直到日薄西山再深深地陷进黑夜中,才回头去接月娃娃。
月娃娃的降生有女儿家独有的清恬安适,绝不像日宝宝那么壮丽,却另有一份高贵绝俗的气质。她搂着她,牵着她,而后相依相偎地在朗朗星空里窃窃私语。她的确是个不错的闺中密侣。然后月儿终竟要隐入西天的红云中,她也要去接生下一个日婴。年年岁岁,朝朝暮暮,她抚护过多少个日儿月女,恐怕她自己也不知道。啊!这娇柔坚忍的乳娘!
(三)
然而她并不只是个柔弱女子,黄山的云海不正是个例子吗?她也会万马千军地奔腾,排山倒海地咆啸,恣意地造天空里纵横驰骋,那是她的天下!愤怒了,就铁青着脸堆起厚重的乌云,压得大地都喘不过气来。又不时掷下几杆闪电,那明晃晃的白炽之光就不知要使多少生灵惊魂不定了;再打上几个喷嚏,那隆隆的雷声更不知要使多少活物胆战心惊。伤心了,就把满心的雨雪都换化成泪,潸然垂落,任风凄凄地号,无助地四处奔躲,仍把整个世界都浸泡在悲伤中,掩埋在愤恨里。哈!好不快意!望着满天的泼墨山水,青砖黄石颓垣断壁般狼藉,大地一片混乱泥泞,她绝对可以傲笑九天。
(四)
不得了!云的艺术实在令人称奇。人说世间绝无两个完全相同的人,我看云恐怕是连两朵雷同的都不会有。即便是一朵云,也绝不会有两个时刻的形态是相同的,她简直是瞬息万变。她永不重复地雕塑着自己的身形,长则似纱,团则似棉,行如高山流水,静如碧海汪洋。仅只一副天蓝的底色,一张无垠的画纸,云便可用幻化的身躯和单纯的白色绘出无尽天地间的绝美。薄云追风,缥缈得如同仙境;轻纱抚面,天的蓝妩媚到人的心窍中去了;云雕悬天,比罗丹的塑品更活灵活现;浮云万里,碎成朵朵云浪涌来,涌进你眼里,涌进你心中。
哎呀呀,云!如果有人能够画尽你的美丽,描尽你的风采,那她定是世间最伟大的画家;如果有人能够言传你的万千仙姿,语述你的无尽神韵,那她定是世间最杰出的作家。而我微茫如蝼蚁,平凡如草芥,要如何才能将你的精髓诉之万一?『作者:海妖弄潮』
云,你告诉我吧!
结
云,你遥不可及地凌驾于人世之上,却为什么不干干脆脆地远离红尘?你在旁观,却并非冷眼,不然怎么会六月飞雪、抗旱三年?你在关怀,却不能备至,因为这毕竟是一个自生自转的世界。也许你的灵性只有喜欢观天的人才能洞察,也许你的情义只有喜欢神游天际的人才能触知,但那又如何?你是何等地洒脱,仍无牵无挂地四处云游,循着属于自己的云之路飘荡,深陷,坠落,然后消逝,消逝……
我该说什么呢?唉!云儿,好走!
『作者:海妖弄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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