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来到这个世界,周围一片死寂,我听不到鸟鸣与虫吟,大部分时间坐在窗前,看窗外的风景,自那年走出那扇门,被一群孩子耻笑与奚落,这窗成了我的整个世界。
我在窗前看过了三月的花与五月的雨,当冬日的第一场雪降临时,我推门而出。我爱极这雪,由未知处翩翩漾来,洁白得如此纯净。我闭上双眼,忘自起舞,似自己已化做一片雪花,在云天之际轻舞飞扬。这时,你从不远处走来,闯入我的世界,我象一只受惊吓的小鹿,惶惶然,想要逃避,我不想再看到别人嘲笑的表情与鄙夷的眼神。而你走到我的面前,递给我一个小小的雪人,雪人微微地笑,如你洁净而通透的笑容。我抬眼,见你目光中的真诚。那天,我知道,世上有种东西,叫感动。你悄悄然出现在我的生命,那年,我八岁,而你,应是上高中的年纪吧。
那以后,我努力地学习手语和唇语,进了聋哑学校。所有这些,只是为了推开那扇门—我心中的那扇门,走到你的世界,这是一个小女孩不为所人知的秘密。
我终于可以读懂你的唇语,我们之间,以笔交谈。你在纸上为我写下“泉水的声音,叮咚叮咚,鸟儿的鸣叫,叽喳叽喳”,这些简单而质朴的文字,象流淌在纸上的乐章,如此甘甜地滑过我的冷落的心,给那个沉寂空洞的世界传去片片清音,让我悬浮在洋溢的幸福中,胜于天籁。
又一季雪来时,我曾问你,雪落是什么声音,你浓密的睫闪了闪“就象花开的声音,很美,美到无法形容。
我于是去那个很远的城市做手术。为了听到雪落的声音,也为了与你真正地交谈,这一去,就是半年。
半年后,终于听到叮咚的泉水与叽喳的鸟鸣,又是雪落的时节,我却听不到雪落的声音,我终于可以与你交谈,而此刻,你已经举家到了另外一个城市,很远,很远。
我有些怚丧,雪落无声,如你,悄然地离开。
我又回到那扇窗前,一如从前。
我开始写文字,写有声与无声的世界,写我和你,写到了飘雪的季节,写到了我生日的那一天。
我坐在窗前看雪,突然收到一个邮包,上面没有寄信人的名字,我有一些迟疑,小心地打开来看,竟是一片水晶的雪花,清澈而剔透,在阳光下发出璀璨的光茫。
我把它放在窗前,终于可以在每个季节都看到雪,就象看到你,虽然,你已不在我身边。
当你捧着一束玫瑰来到我的门前时,我的窗前已摆满了十二朵雪花,我惊讶了许久,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当年怎么说走就走了,也不与我联系”你微微地笑,拭去我眼角的泪,“怎么没联系,我每年都送你一朵雪花的,当时走得匆忙。”“真的是你……可那时你还说雪落有声?”“是啊,雪落有声”你轻轻地举起那束玫瑰,我看到最大的玫瑰上那颗闪亮的钻戒,“就象花开的声音,你听,用心来听,她们轻声低语着我对你的爱,我在落雪的那天遇见你,你舞得如此美丽,那一天开始,我一直在静静地等你长大,等你,做我的新娘。”我抬头,看他深遂的眼。有泪,咸咸的甜。
(作者:芷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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