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崎岖不平泥泞不堪的一条路。
那是今年正月廿三的一条路。
那条路通往现场。
那,是一条心路。
正月十五的大雪,阻断了几乎所有的交通。
正月廿三,辖区一偏僻的山村里的农户家,发生一起入室盗窃案。现场就是命令,无论怎样的天气,现场是必出不可的。
虽然大雪停止已经好几天了,但道路依旧是难行,乡下的油路上才仅仅是容单车行驶的窄道,还泥水不堪,尽管如此,我们总算到达了发案地派出所,知道了基本案情:山沟里独居的七十岁的老翁,是靠救助生活的五保户,他唯一的亲人——妹妹,远在乌兰浩特,也已年近七旬,冒着寒冬从千里之外的乌兰浩特赶回家来看望老哥哥,到哥哥家后的第二天晚上,去别的亲属家探望,在亲属家留宿,当天夜里哥哥家被盗,被盗的财物都是妹妹带来的,价值达六千余元。
稍事停顿听取了案情介绍后,在派出所人员带领下我们向现场进发。离开派出所十五华里,从公路上下来,车在一条河沟口停下。现场就在这条沟里直线距离的二十华里处。本来到达现场可以有两条路选择的:一条从沟外上山走山路,虽然上山下梁但近便,一条就是顺着山沟一直向里,七拐八弯的绕远。考虑这样恶劣的天气和我们车辆的性能及路况,为了安全起见,只好走山沟了。
刚刚进入沟口不远,车就陷入了积雪融化的泥潭中,司机使出浑身解数,那车就是哼哼着,趴在泥水中不肯动弹。我们只好下来,从后面推车,无奈即使我们的裤子和鞋子都弄的是泥水,车子还是没有爬出来。难道就此退缩,现场不出了吗?不能,绝对不能的。想想那个年已七旬的老翁,终于盼来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唯一亲人,而亲人到家还没有暖过身来,自己带来的财物就被窃贼偷得精光,老翁该是多么的内疚啊。再想想那年届七旬的妹妹,顶风冒雪的在这样的天气,辗转劳顿回到家乡看望老哥哥,要给亲人送一份温暖,可是刚回到家还没有来得及享受亲情的温暖,自己的财物就被盗了,她又是多么的失望和沮丧啊。派出所的同志一看这样耗下去不行,就去找车。时间不长,就找来了一辆越野性能较好的长城皮卡车。皮卡容不下我们六人,而我最年轻,只好带着勘验工具箱到后货箱里。
皮卡车承载着我们在山沟里艰难的穿行。本来就是干涸的山沟,被雨季冲刷的坎坎坷坷,一场大雪已经掩埋了仅有的小道,沟里触目都是厚厚的积雪堆积成的小丘,马车走过的车辙在绕过雪丘的坡坡坎坎上逶迤蜿蜒,皮卡不敢大意,只好依前车之鉴小心的爬行。积雪下的卵石不失时机地对我们进行颠覆。在后货箱里的我还要保护勘验工具同时还得不能被颠簸出去,只好把工具箱坐在下面,双手紧紧抓住车帮,忍受剧烈的颠簸。如果说车是风浪中的渔船,那么我就是那渔船上的渔夫了。一阵寒风裹夹起坡坎上的积雪,无情的向我攻击,似乎要把我先肆意撕扯然后抛掷到空中。我只能尽量压低身子靠车厢来抵御风雪,那时,我终于领教了毛主席“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的浪漫和豪放了。
经过三个小时的奋斗,我们终于把那条还称之为“路”的东西,甩在了身后,到达了现场。
在现场那破旧的小屋,我们见到了两位老人,当我们表明身份说明来勘验现场的来意后,两位老人居然不相信这是真的。木讷的老翁一个劲的双手抱拳给我们作揖,妹妹说:真没想到,这样的天气这样难走的路,你们到我们山沟里来给我们出现场。我给派出所打电话报的案,以为备个案就得了,怎么也没想到你们刑警队的还大老远来了,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相对于哥哥,妹妹还算镇静。她向我们讲述:我们兄妹二人,父母双亡,哥哥独身一人,已丧失劳动能力,靠政府救助生活。我远在乌兰浩特,早想把哥哥接去,无奈哥哥老年故土难离,我又不能经常回来看他。这次回来正好赶上大雪,费劲了周折,本来打算给哥哥留下五千元钱,一来是快到清明了,准备给父母的坟前立上石碑,我们兄妹都是风烛残年了,哥哥没有后代,我不能让我的后代们回来找不到先辈的坟头啊。二来我这次回来准备把哥哥的后事提前料理好,托付给别的亲友,所需要的钱我也给人家留下。没想到啊,我刚回来去亲友家探望,我带来的钱物就被偷走了。可怜我老哥哥呀,急的又是撞墙又是找卤水喝,不想活了。你们来了,可得给我们做主啊。(作者:草田青青)
现场勘验后,经过分组进行走访调查,根据现场条件很快确定侦查范围,对可疑人员进行深入排查,确定了嫌疑人,并掌握了相应的证据。当我们出现在犯罪人面前时,那个老翁的远房亲属还猫在热炕头上做美梦呢。就地突审,犯罪嫌疑人在证据面前只好乖乖承认,被盗财物悉数缴获。
望着失而复得的财物,哥哥给我们下跪了,妹妹抚摸着自己的东西,泪珠滚滚……。
这只是普通的入室盗窃案,没有什么惊险的侦破过程。只是那条通往现场的路,让我感受颇深:不只是那个妹妹从风雪中走过,我们也从风雪中走过。
那不是普通的路,因为那是一条心路。
(作者:草田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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