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情散文:有情流失

    朋友是自我安慰时摆在精神上的幌头。闲时可以喝喝酒、送送花，排遣寂寞。真正遇到困难的时候，朋友就像白开水一样清淡，清淡得冷漠。

    一个朋友曾经这样对我说。我笑了笑，很生硬。

    同甘共苦，历经患难，两肋插刀，肝胆相照，誓为知己者死的朋友，我见过，在书中或者电视里。

    对待朋友，我是个完美主义者。我相信团结可以战胜一切困难，朋友如手足息息相关。同时，我也相信我的朋友也会和我一样真诚地浇灌友谊长青之树，把钱财衣物这种云淡风轻的事抛到天的那一边。

    闲来无事，沏上一壶茉莉花茶，清香四溢。邀几个朋友小酌，品茗谈心，别有一番滋味。

    我不喜欢瞪着百无聊赖的眼睛打发无休止的时间。可有很多时候，我很寂寞，因为要到各地出差，独自一人。

    出差是件累人的事。忙的时候，操碎了心，累垮了身体，喝伤了胃。精疲力尽的身子托着千斤重的脑袋，乘两条柔软的腿擦着夜色回宾馆，软绵绵地斜靠在床上，看电视里无聊的人头篡动。默数自己的心跳。任时间在身上流淌，松弛紧绷的神经。这种感觉，很踏实，很实在，紧张的充实带点忙里偷闲的味道。可一旦闲下来，才发现一个人是这样寂寞。看着自己的眼睛，落拓而漠然。

    有人看电视剧情可以潸然泪下抑或手舞足蹈，冷冷的荧屏挤掉了日子里所有的空虚和无聊，变得简单而快乐。我对着精心演绎的虚构，只是眯上眼睛，打连连的哈欠。确实想不到一个人能搞什么有意思的活动，无聊带着寂寞的心，走进了网吧。

    禹州，车站旁边的小巷子里，阳光快车网吧。卷门垂在半门口，遮住半扇阳光。我猫腰进去，三间房子的空间，有些暗，就像从日光当头照的正午一下跳到黑暗来临前的一瞬。杂乱的咔嚓嚓脆响自键盘四处漫开，和着游戏程序里震耳的嘈杂，尖叫声，大笑声，咒骂声，一起涌进耳朵。眼前无端砰出几点星火，好像是淡黄色的，只一闪就没有了。然后就看见电脑前一个个年轻的面孔，绝大多数是初中生。迷离的眼神陶醉于野蛮的血腥，嘴角叼着三寸烟杆，灼烧着寂寞，蔓延刺鼻伤肺的气味。现在的年轻人，不走寻常路，个性得轻浮且盲目。

    我在最里边靠墙一排的边上坐下，趁启动机子的时候向左边看了一下。邻居正在聊天，小女生模样，头发乌黑，短分头，单眼皮，黑黑的眸子，很精神，漂亮的脸蛋带着一丝生冷的倔强。

    刚好她的网页出现一个很小的毛病，向我求救。我帮她轻松地解决掉了。

    谢谢。她笑着，很有礼貌地说。

    没什么，小事一桩。我说，嘴角灿烂地笑。

    有时候帮助别人也是很愉快的事情。特别在别人是漂亮女生的情况下。

    她的网名叫爱过才知道。有点沧桑的味道。

    是朋友帮我起的。她边说边打字。打字速度很慢，是刚摸键盘时通用的一指禅。

    经她同意，相互加为好友。她告诉我，她就在附近工作，工作不太顺心，想另换一份。我问她电话号码，她说她电话丢了，等再买一部才告诉我。

    后来我们一起下机，才发现她不过一米五五的个头，有点遗憾。走出网吧，我去宾馆，她去公司，分道扬镳。

    时间不知不觉间擦拭多余的记忆。在我就要把她忘记的时候，却又相逢在网络。视频，她乌黑的头发染成了黄色，看上去没有以前精神，也没有以前漂亮。

    她说，她叫王素真，21岁，属牛，家在登封的一个小村子里。禹州的工作已经辞掉了，现在在许昌市鸿泰纺织有限公司上班，并留下手机号。

    碰巧我过两天到许昌出差，工作之余，相约在西湖公园溜冰场。寂寞的人有追求热闹的需要，喜欢做些无聊的事，使自己更加寂寞。 文/秦继民

    我来到溜冰场门口，王素真和她的一个女朋友正在里边手拉着手蹒跚前行。

    我也是刚学溜冰，没什么技术。换上溜冰鞋，张大双臂，小心翼翼往前挪，然后慢慢向前滑行。眼看对面溜来一条人影，也不会闪躲，不由自主伸手抓住对方，又控制不了脚下的轮子，好几次都是把别人放倒在地，自己却稳稳地站着。来不及说一声对不起，又迎来了下一轮撞击。

    王素真调皮地笑着说，怎么都是你把别人放倒，你自己怎么不会倒下？

    我也不知道，控制不了。我憨憨地说。

    两个基本没有什么水准的溜冰手，手牵着手，任脚下自由走。王素真显得很紧张，满是灰尘的手里淌满汗水，粘乎乎的小手死死地拽着我的左手，结果两个人同时坐到地上。我们笑着，搀扶着站起来。她另一只手在我白色的休闲服上印了一个可爱的五指山。

    寂寞的人最容易得到满足，即使是一点点的温情，也会狂跳心中的激情。我们一直玩到下午三点钟，才商量着走出去。

    我出差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开心地玩过。我很感激王素真给我带来的快乐，于是请她们吃饭。王素真执意要等她男朋友，他们说好上午十点见，那位男士却一直没有出现。王素真在电话里和他吵起来。我把她送到厂里，一个人去宏堡，吃饭，上网。

    第二天上午我要走了，给王素真发了一条祝福短信。她马上回了电话，说找我有急事。我在车站门口等她。

    五分钟后，王素真来了，说，她男朋友昨天一天没有到，她刚到这里工作，身上缺钱，提出向我借二百元。我当时很吃惊，只见过两面的人就向你借钱，你会给她吗？肯定不会。但是我给了。因为我曾经也办过这样的事，结果没有一个人理我。面对王素真焦虑的眼神，我不想让另一个我再度失望，何况她也不像借钱不还的无赖。

    后来我又去了一次许昌，和王素真在一起吃饭。她浑身上下只剩下五十元钱了，离发工资的时间还有几天，电话也停机了。王素真一再保证只要发了工资就马上还我，她的谨慎让我觉得有些好笑，我又没逼着让她还。我又帮她缴了三十元电话费。

    不知道怎么就聊到生日，才知道她和我是同月同日生，都是农历十一月初三。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碰到和我同月同日生的人，顿觉格外亲切。王素真以前叫王素贞，人们总喜欢把“贞”字念“争”音，为了不引起误会，才该了名字。

    王素真说，她和以前的男朋友分手了，这段时间很伤心。我怀疑她是不是真的伤心，因为她已经在鸿泰纺织有限公司又找到一个男友。她抱怨他心眼小，又爱抽烟喝酒。真不知道他们这段感情能延续多久。频繁更换男女朋友的人，相处是没有感情的。只有一时的冲动。彼此填补对方的寂寞。在适当的时候出现并走到一起。短暂的寂寞过后，就形同陌路。然后再寻找一个人发泄激情，慰藉人类最根本的生理需求，周而复始。魔蝎座的女孩，冷酷而善变。

    王素真问我喜欢吃什么样的菜。我说，前几天吃的豆豉鱼，味道不错。

    她显得很高兴，说她也喜欢吃豆豉鱼，还饶有兴趣地介绍起豆豉鱼的烹调工艺。如果只看她的眼神，真以为遇到一位美食专家呢。王素真对很多菜肴的配菜和烹调都朗朗上口，我听得很有味道。现在的女孩能做得一手好菜的，并不多见。

    我们聊了很长时间，心情都很好。

    后来我们分开，我送她到鸿泰纺织厂后才回宾馆。没想到，这成了我和王素真最后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听到她的声音。

    再后来我在许昌的业务结束，回到洛阳。一个月后，王素真没有打电话给我，更没有提还钱的事。我打过去，提示音是对方手机已停机。上网时我给她留言，没有回音，之后也没有在网上见到过她。

    有时我想到许昌找她，但觉得那不值得。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可以出卖自己的良心和人格，背信弃义，这种人值得我去寻觅吗？

    然而，我不后悔。我始终认为，帮助别人没有错。尽管有时帮助的人并不值得帮助。

    我想，朋友，良心，就是这样被冷漠的吧。

    以后，终于没有再见到王素真。

　　

文/秦继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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