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您走了有十几天了，您在那里好吗？您为什么迟迟不托梦告诉我，您在那里好不好？可是我，无时无刻不在想您：想着您静静躺在那冰冷阴暗的土坑里，想着您苍白瘦小的脸庞，想着您与病魔抗争的痛苦……太多，太多，让我心痛的不忍再想下去……
母亲，到现在我都无法相信，您就这样去了。我一直都觉得您的生命是坚强的，几次重病，您都绕过死神身边，回来了。这次却没有例外，病魔残忍地夺走了您五十八岁的生命。我深深地后悔，深深地自责，为什么您最后的日子，我没有陪在您的身边，母亲，您让我怎么原凉我自已。
您去世的前十天，父亲在电话里沉痛地说：“三宝，你母亲的病情加重了，你要回来看看。”这里母亲重病来第一次明却地告诉我。因为我们兄妹三人都在深圳，而且都正处在创业初期，非常地忙。母亲怕牵累我们，就同父亲合伙瞒着她的病情，直到现在，我的母亲，实在撑不下去了，才叫父亲告诉我。
我当即通知了两位哥哥和我先生，就一个人直奔老家。在火车上垂泪一会，迷糊一会，我知道母亲正在医院的病床上同病魔斗争。心急如焚地赶到医院，我终于找着了您，我的母亲，只有短短一年未见的母亲，完全变了样。记得母亲从深圳回去时，身影矫健，还担负着照顾父亲的重任。可是现在病床上的母亲，又黑又瘦，脸如菜色，呼吸急促，手脚浮肿。我抚摸着母亲的手，忍不住泪如雨下，母亲您为什么病到这般才告诉我，为什么？母亲醒来见到我，微弱地说：“你回来了，别哭，我怕是不行了，可我一定要看看你才放心。”我安慰母亲说：“没事的，您会好的。”父亲告诉我，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不过现在情况稳定多了，昨晚上那才叫危险。这是母亲住院的第二天，主治医生卿大姐告诉我：“母亲情况有明显好转，有信心再继续治疗。”一位很和蔼干练的医生，我对她非常有信心。
然后，我就同父亲轮流照顾母亲。我的几位堂哥，堂姐，堂嫂就住在医院的附近，他们每天都轮流过来看望，送东送西，端茶递水，我心里非常感激他们，他们把我母亲当成他们的亲生母亲一样看待，以至于母亲最后时刻，都是他们陪伴在左右，这份感激，今生难忘！
在卿医生短短几天的治疗下，母亲竟然奇迹般地好起来了，脸有了血色，呼吸均匀了许多，手脚浮肿退了。这时两位哥哥也从深圳赶回来侍候在母亲左右。我帮母亲擦了身子，换上了干净好看的衣裳，病房里的病友都说：“还是女儿好，女儿细心。”我听了心里别提有多高兴，母亲为我们操了一辈子心，我终于有机会回报了，为她倒尿倒屎，端茶送水，喂饭。可是母亲再没给我太多的机会，她一定是怕连累我们，竟然走的那么匆忙，那么决裂，让我一生都留下深深地遗憾。
到第三天下午，母亲能下地行走，能吃饭，还吃了半只炖鸡，还有闲情来观察和了解病友的情况。我也时常抚摸母亲的手说：“以后要相信医生，有病就要医治，是能治好的，不要怕花钱。”母亲由衷地说：“以后有病了就治，不硬撑了。”母亲很节俭，怕花钱，有病就硬扛，想大病化小，小病化无，很多次都这样挺过了。就是这种假象蒙骗了我们，让我们失去了戒备之心，其实母亲病情很重，是糖尿病，胸腔积水，气管炎综合症，现在只是暂时被控制住了。
到住院的第五天，母亲说什么也不住中心医院了，早早就叫父亲收拾好东西。理由是这里医疗费太贵，离家又远，医生又不熟，要求要转院去市二医院。我们同主治医生商量后，同意了母亲的决定。可是，母亲啊，就是这个决定要您的命。我后悔，这是我一生最错误，最草率的决定，我本来完全可以救母亲的，可是我竟鬼使神差地同意了母亲的决定——转院。
帮母亲在市二医院办好入院手续，想了母亲在这里疗养上一段时间就能完全康复。甚至有位医生提醒我：你母亲是病危病人，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我当时看着活生生的母亲，对那医生的话是多么不屑。 文/竹慧
安定好母亲和父亲后，母亲就催促我们回深圳去。我迟迟不想离开母亲身边，看着母亲，母亲看着我，我们相视而笑。走到门口，听到母亲同父亲讲，“三宝舍不得我们！”母亲侧身坐在床上，穿着黑白碎花的棉衣，两手撑着床沿，脸上安详地笑着看着我，这竟然是母亲在世时的最后一眼，这个画面如同烙印，永远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回到深圳的第一天，打电话询问父亲，父亲说母亲病情反复，不稳定。我怎么也想不到，母亲的病在持续恶化，市二医院的医疗设备和药品根本无法同中心医院比。到第二天我打医院办公室电话，竟然是母亲接了，她说好些了，在医生办公室里玩，顺便给听电话。我很欣喜，想想母亲可能是病好点了就闲不住，又叮嘱母亲要积极治疗，不要怕花钱，母亲都一一答应。
第三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给母亲打针，打完针母亲就好了。我一早就同先生讲，先生说，怕是不好的预兆，还是回去比较好。一到公司就打电话给父亲询问母亲病情，父亲说，不行了，很严重，医院又下了病危通知，无能力再继续治疗。我当即就放声大哭，通知了两位哥哥。父亲问我们，是送回家去安息，还是怎么样？我坚决不准送回家去，我相信母亲是坚强的，她一定能挺过来。两位哥哥都同意了我的决定，托堂哥们把母亲再次送往中心医院卿医生处全力抢救，相隔千山万水，我根本想不母亲重病到何种程度，只是心里有一丝不甘的希望，我坚决相信医学能拯救我的母亲，所以我很任性地相信，母亲会好起来的。
母亲一到中心医院果然又马上好了，能认识人，能下地行走，要吃东西。堂哥和堂姐打电话给我们说好些了，要回就先回一个吧。其实那是回光返照，是母亲在人世最清醒，最值得留恋的时刻，可是我们都不在她身边，她也不曾交待一言半语，等到病重时就完全说不了话了，母亲啊，您能原谅我吗？您应该靠在我怀里，安详地离去，可是我却没来到您的身边，您原谅我，好吗？
母亲在我们回深圳的第五天上午，在中心医院不治去世。当时哥哥告诉我，母亲非常严重，我们要赶飞机回去。其实母亲已经去了，他们怕我急，因先生也不在我身边，就瞒住不告诉我。那天深圳瀑雨，我在街上来来回回地走了几躺，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最后我终于上了一辆车，把我送往火车站去上飞机。很不巧，因瀑雨飞机停航。我还在机场打电话给我堂哥，要他们同医生全力抢救我母亲，一定要等到我回来。堂哥说等你回来，其实母亲已经过身几小时了。
母亲啊，您终究是没等到我回来。堂哥说，您最盼望的就是看到我，您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不等我！我再见到您的时侯，您已经静静地躺在那窄小漆黑的棺木里，任我怎么拍打，任我怎么哭求，您再也不会应女儿一声，您怎么舍得我离去——母亲！
母亲样子很安详，我抚摸着母亲冰冷苍白的脸，告诉她女儿回来了。我绕着棺木，一寸一寸地抚摸母亲，久久不忍离去。
想着母亲的一生，是多么的艰辛……十几岁嫁给我父亲，那时候正吃大锅饭，每天风雨里都要出外做工。后来陆续生下我们兄妹三个，生活还是很困苦，父亲长年在外地工作，全靠母亲一个人抚养我们。到生活有所好转时，大哥得了慢性病，母亲和父亲又经常奔波在外，求医问药。正在这最艰苦的时期，母亲坚持建造自已的房屋，把我们从借住别人低矮的小屋接进了属于我们的新家，决策那样的大事，母亲是需要勇气的，那时我们家一贫如洗，建屋和大哥治病欠下了重重债务。我记得那时我们家经常在邻居家里借米，十斤，甚至几斤，想来母亲走过的路是多么的艰辛。
不幸的事接踵而来，大哥二十岁那年，又久病初恙，母亲为了庆祝他生日，一早上街打点，在回家的路上从车上摔下来，送去医院三天三晚未曾醒来，那时亲戚朋友都以为我母亲没救了，可是坚强可爱的母亲竟挺过来了，从此落下了脑振荡病，一到变天或用脑就头痛的历害。那时我上初二，掇学一期，负责照顾家里的里里外外，两位哥哥继续学业，父亲在医院全力照顾母亲。母亲病恙后回家搂着我就哭，夸我懂事。我也哭了，我感谢老天，让我母亲回到了我的身边。 文/竹慧
后来父亲调回当地工作，母亲也做些小生意，我们家生活有了小起色，不过那时我们兄妹三人一起上学，父母的工资对付我们的学杂费还是很拮据。记得我上高中那年，母亲想尽办法也揍不齐我的学杂费，最后去邻居家讨了几斤药材，又取了家里的几样草药，一早送去卖了，才揍齐我的学费。以后的每个署假，母亲都会带我们去很远的山里采草药，反正只要是能卖钱的，母亲都会去赚。其实那个时候的母亲，已经落下了一身病，最顽固的就是气管炎和心脏病，因长年带病操劳，过早的就驼背了。
到我们毕业后，母亲就忙着操劳哥哥们的婚事，把家里里里外外打理的整整齐齐，置办的样样齐全。尽管我们再三叫母亲不要操心，可母亲总是乐呵呵地。那时我已经到了深圳，母亲的牵挂又开始了。那时电话比较少，一般是写信。母亲嫌写信太慢，又听不到我声音，宁愿走上十几里山路上镇里打电话给我。每次我们一通话就是母亲在那条哭，我在这头哭，然后又是左叮嘱，右叮咛。后来我的主管只要听到我家里打电话过来，就把电话机和纸巾一块推到我办公室桌上说，又有半小时雨下了。记得第一年我在深圳没回去过年，我托表妹回去看看母亲，母亲在屋里听到表妹声音，急急跑出来抱了表妹就哭，母亲说见到她如见到我。母亲的点点滴滴，回想起来总是让我泪流满面……
我们兄妹三人是一年结婚的。而我的先生是外省人，这在深圳很正常，但在母亲眼里，那可是天大的事，意味着我会离她远去。那段时间她情绪很不稳定，甚至拒绝同我讲话。最后同女婿的深入交往和我们多方的劝解，母亲从最初的反对到接爱到赞同，还多次教导我要好好对待我先生，好好对待我婆婆。那年我母亲心情大好，儿女都成家了，总算了却了一桩心愿。我明显地感觉母亲长胖了，身体好了。
一年后，母亲做了奶奶，别提有多满足。从此足不出户，在家全心全意照看孙女和外孙，宝贝的不得了，脾气也变好了许多，父亲也退休在家，那时母亲生活的真是其乐融融，偶尔就过深圳小住，共聚天伦。
转眼又是十年，又一个小孙女来到人世。母亲又义不容辞地负起抚养的责任，这时候的母亲身体远不如以前，父亲也时常抱恙，要母亲照顾。我劝母亲放弃，她的身体根本就不能再操劳。我也怒斥我的嫂子，叫她不要把小孩放到母亲那。可她一意孤行，懦弱的母亲又能怎样？孩子六个月大时生病了，高烧不断，母亲和父亲带了孩子远赴市里去求医问诊。那时正值寒冬，母亲的气管炎本来就很怕冷，这时糖尿病又发了，口渴难受，医院没有开水，母亲后来告诉我，她就着冷水龙头喝了许多生水。为孙女洗尿片，手上长的冻疮到她过身时还清晰可见。
等孙女病好后，母亲就新患旧疾一起发了，这次的病来势汹汹，迅速击溃了母亲的身体。母亲又采取一惯的硬扛，隐瞒，吃偏方，信迷信的方式，直到父亲通知我……这时的母亲已经病入膏盲，油灯枯尽……母亲，您听的见我呼喊你吗？我是多么多么不甘不愿，您为什么这样狠心舍得我们离开，为什么？您一定也不舍得我们，是不是，母亲！
我现在唯一做的就是在这几天多陪陪您，全心全意地操办您的身后事。闲来就坐在您身边陪您，隔着棺木静静地注视您，请您安息，母亲！
母亲，人们都在谈论您，您这一生值不值？我不知道，您确实没有过上几天幸福日子，一直在为我们，为我们的孩子在操心。您的一生写满了艰辛和苍桑，您把一切都献给了我们，包括生命，还能用值不值来形容您吗？不能，您是一位伟大的母亲，我们永远敬爱您！您的一生值得我们去回忆，去学习，去铭记，永远，永远……
明天就母亲节了，您是千千万万中国式的母亲中最平凡，最普通的一员，您含辛茹苦地把我们抚养成人，为家庭默默贡献自已，直到油灯枯尽，生命终结，也在所不惜。母亲，您是何其的伟大，又是何其的值的我们去尊敬。我会常去您的坟头添加一杯净土，一束鲜花，献上我永远的悼念。母亲，您好好安息吧，我们会做好人，做个好人……
文/竹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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