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时间已经指向深夜12点38分。
枫抬起头来,将早已酸软的脖子左右胡乱地扭了几下,然后关上了电脑,让电梯把自己托到一楼。
电梯门开启的刹那,迎面是大厅保卫一脸灿烂的笑:下班了!
下班了!枫重复着每天和保卫的对话。
车子停在大楼拐角处的停车场里,白天拥挤的停车场,此时变得冷清了下来,枫的这辆白色车子就显得越发的孤零。
车钥匙进入的一刹那,姜育恒伤感的歌声也就就溢慢了整个车厢。枫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点燃一根烟。在一阵“沙沙“的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中,车子便融入了都市的霓虹里。
枫满脑子依然是豆腐块般填充在版子上的文字,有时候这种填充会折磨他整整一夜。
就在前往枫居住的小区路口,枫突然调转车头,他也说不清自己想去哪里,他只是想就这样漫无目的的把心中地压抑挥洒。
(二)
在10多个小时前,枫接受了一场谈话。
枫走在用大红的地毯铺就的楼道里,每走一步他都感到一种阵痛。他在心底无数次告诫自己,要有一颗平常心来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楼道很长,一如此刻枫无奈的心境。
“书记在等您!”一扇厚重的红木门打开后,领导的秘书很礼貌而谦逊的表情写在脸上。
枫尽量把苦笑变得自然一些,在秘书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径直朝里屋走去。
伴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书记从阳台的花草中走向枫。
“小伙子很精神嘛,我就说我的眼光不会错,搞文化工作就需要你这种文气!”书记几乎没有理会此刻枫的表情,在宽大的办公桌前捏着一份材料来回的走动。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摸不透啊!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书记端起茶杯向枫示意了一下,然后一面自言自语,一面把身子埋在沙发里。
枫突然感到有一股热汗往上涌,额头上分明已细细的渗出汗汁来。
“书记!”枫尽量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些。“在人选上能不能请您再考虑一下,我自己真的感到难以胜任!”
书记的眼光突然变得惊诧,接着又是一阵爽朗的笑。“你果然有个性,他们说我还不信,我就需要你这种淡薄名利的年轻人!”书记说完叫秘书拿来一扎厚厚的材料。“这是局里给你准备的汇报材料,他们说曾经要交给你,可是你没给面子,把人家挡回去了,你现在带回去好好看看……”。
枫还准备说些什么,但书记最终没有给他机会。
临走时,书记说:“4点钟,你到局里去转转,他们正等着你这个局长上任呢!”书记说完,在枫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几下。
(三)
走出机关大院时,枫在想,自己就真的无从选择了吗?
枫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工作能力和去做一把手的威信。枫的痛苦在于把自己眼睁睁的往黑洞里送,竟毫无退缩之力。
半个小时后,枫出现在局大楼前,迎接他的是局里现有的领导阶层。在一阵客套过后,枫被簇拥着上了楼。枫对工作人员们说:“我今天只是来看看,这位子说不定谁座呢!”这话明显带有情绪,枫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大气,很不是场合。
每到一个科室,所有人都满面笑容地过来与枫握手,嘴里很自然的喊着局长。在经过挂有“局长室”牌子的门前,枫顿了顿正准备继续往前走,办公室的秘书已迅速打开了门,说:“所有办公设备都是新换的,局长不妨看看……”。
所有的工作人员退去后,枫坐在办工桌前准备用这个电话给书记汇报一下,想对他说自己现在就在局里了。电话提起来后,枫最终还是没有拨打。
枫决定还是先去看看重病在医院的前任老局长。
局门口,一辆暂新的“帕沙特”轿车稳稳的停着,驾驶员见枫出来迅速跳下车来打开后门。枫朝他友好地笑了笑,摆摆手说:“你忙你的吧,我习惯座自己的车……”。驾驶员一头迷惑:“局长,这就是你的车啊!”
行驶在去医院的路上,枫感到心里好乱。他突然觉得自己没法理出头绪,他不知道自己真的走马上任后,迎接他的政治风浪会不会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 本文作者:雪野如诗
看见枫的到来,躺在床上的老局长想把病重的身子努力地靠高一点。枫紧紧的握着老局长的手,说:“别动,早该来看您,一直抽不出时间。”
“决定了吗?”老局长说。
枫摇摇头。说:“局长啊,我现在捏着一个烫手的山芋,还请你指点啊!”老局长苦苦地笑了笑说:“我把这个烂摊子丢给你,我不安啊,你这么年轻,一不留神可就毁了,你顶得住吗?”
是啊,顶得住吗?枫在想,要顶得住我早就接受这顶乌纱帽了。
“纪委调查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的工作可不好开展啊!”老局长显然已经把枫完全当成了自己的接班人。
而老局长要表达的,也是枫一直在思考和为之痛苦的。
(四)
车子不知不觉就驶上了高速路,当枫抽完了那半包烟时,才发现自己的思绪一直还生活在白天。
枫突然感到一种强烈的孤独和无助。
枫停下车来,将疲惫不堪的身子重重地靠在车上。
远远近近的灯火变得迷离,姜育恒的《跟往事干杯》在车厢里盘旋,并一直盘旋到夜色中。
此时,枫感到眼角有些湿润,还没有等他回过神来,就已泪流满面。
本文作者:雪野如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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