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是黎黑,然夜又是那样净朗,没有一丝杂质,捻开灯,我醒了。
不知惺忪的是灯光还是我的眼,穿着拖鞋,端着凉水,大口大口地灌下,走到室外,仰首深深吸一口气,看到上弦月浮在山岫,顿感自己就是那驾月的望舒。
对面的人仍在熟睡,只是隐隐地可以得见些暗黄的灯光。天空微蓝,大概天就要明了。我知道她正在收拾行装,准备离去。我是舍不得她的离去的,害怕再次承受那种被遗忘的重量。但不同以往,或许,我早已落泪,把留恋与不舍全写在脸上。此刻的我正端着凉水仰望星空,感受从未有过的宁静,并且想当驾月的船夫,在整个地球上航行。我是无所谓感知他人的感受的了。我觉得这样很好。
坐在木椅上,不着灯,光着脚,感受地面的冰凉。她可能马上就要出发,趁着天空的微蓝,从格子窗帘的缝隙望去,暗黄的灯光已经尽了。
阳光很好,密密地斜织在石砌的地上。穿着绵质格子裙,顺着弯曲的石子路,我走进了废园。看见一株百合,透亮的露珠挂在翠绿的叶上熠熠发光。我诧异于百合的神秘到来,蹑蹑地近了它。在荒草淹没的园里,露珠沾湿了我的鞋袜,然因百合,我感到那天所有进我眼伴我身的东西都是那么可爱的。我觉得我是一团蒲公英,身上背着漂亮的小伞,侧在百合身旁。
她是在那样的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出现的。如同一块磁石,一个意中人,而我确是一株含羞草。我坐在长满青草的岸边,投下一颗颗粗糙的石子,然后数着石子激起的圈圈波纹。我奇怪于自己的安静,也奇怪于坐在对岸的她为何笑得如此怪异,正如我奇怪于百合的无端出现。“其实你可以数数泛在河上的金光。”她不知何时坐到了我的身旁。我知道她是从上游的木桥上过来的。我仍顾自己投下河里石子激起的水圈,沉浸在自己小小的胜利里。没有言语。“你不觉得它像天上眨眼的恒星?”我抬头,望着远处,看到了阳光下布满四野的生机。我看到了她眯缝的眼睛,犹如水波清澈的点点金光。于是,我也扬起了嘴角。
我站在苍茫的暮色里,开始了无休止地哭泣。我知道那又是怎样无休止地争吵。她的羸弱与他的强大在夏天的傍晚里对峙。我感到苍然西下的光白辣辣地刺在我的身上,我哭了。顺着弯曲的石子路,我逃到了废园。夏虫开始了鸣叫,它们的白天到来了,然而,天黑了。我寻不到百合,才发现,我已错过了整个春天。
在废园的一角,曾经侧在百合身旁的蒲公英,不停地啜泣,释放着整个夏天粘附的烟尘。我听见她在唤我,那个稚嫩而美丽的声音。然当时我是多么希望百合又一次出现。我不知道她为何要与他对峙,亦不明白他又为何要与她对峙。我跟前的跟我同样大小的她是无法向我解释那个时日的黄昏我所看到的一切。于是,我隐约感到,下雨了。
她蹲下身来,挽着我的手,跟我一样,敞开心房哭泣,我知道这是她唯一可以为我做的。我还隐约记得,我们头上的天隐隐泛着微蓝的光。我看到了她说的河上泛出的金光,也看到了发出的幽幽的光。于是,我停止了哭泣。
我坐在河岸上,掷下一枚石子,波纹很小,然后一圈圈扩开。埋着头,仍在想那个夏日暮色里我所看到的一切。她说她是那样的爱我,那个被我称作母亲的人,她说她想让我感受到蒲公英的快乐。那晚,我回到家,带这夏日野草的气息。我看到屋子里暗黄的灯光,那个自称是我母亲的她在角落里啜泣,我顿时感到了夏日里从未有过的冰凉,夏日带来的急噪和狂热与坚冰击撞,我看到一饼饼热气蒸腾。他坐在靠窗的椅上,那个被我称作父亲的人。我看到他脸上的严肃,愤怒以及看到我时的尴尬全都挤在了一处。我退了出来,重新走进苍然的暮色里。那晚,她陪着我在杂草丛生的百合处仰望着整个天空哭泣。我不知道我在河边坐了多久,数了多少石子激起的波纹,我只记得那时的时间似乎从未流泻或是根本就不知道流泻。
在弯弯曲曲的石子路上,我低头走着,我发现我不会了言语。她在路的那一头,招手对我微笑,我突然感到一股暖流涌进了我的身,我的心。然在炎热的夏季里,这种感觉却使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快乐。仿佛一只小熊从布满三叶草的野里走出来,拉着我的手然后冲我微笑。然后,我安静地度过了那个充满惶惑急躁的季节。
本散文作者:漠绱
他的出现无疑在我恢复平静的生活里掀起了波澜,犹如我掷进河里的石子。在我终于不去追问她与他对峙的时候,在一次揭开那道没设防的伤疤。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疏远于我,在我一次次追问下她只说她有了自己的归宿,她说她要作含羞草,她说她不愿再做我的磁石。我默然。他就这样来了,又跟她走了,我听见山涧流水的声音,我知道那是从我心底溢出的泉水。他们在离去的时候都在里面撒上了盐,我不知道它为什么是苦的。我开始懊悔于那个夏日的午后没有尝尝河水的咸淡。然河上闪烁的点点金光在那是确是极为可爱的。我发现我们都走到了各自的边缘,一个故事似乎快要结束而另一个故事仿佛才刚刚开始。
我坐在木制的椅上,正如那个夏日黄昏里的对峙的他一样望这窗外。我贪婪地吸收着冬日午后阳光带来的温暖,对于过去,我似乎全然忘记而又在某个时候突然想起。那个被我称作母亲的她也在那样的阳光里再一次揭开了我不愿想起的对峙。我不知道她为何要在我不需要解释的时候来对我念念地诉说,然在我最需要明白的时候却在角落里啜泣,而让跟我一样年幼的她在园里陪我度过整个黑夜。
看着她的离去,瘦小的她走进冬日的阳光里,我发现,我不再是含羞草,我变成了坚冰。
我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嘈杂浮动。我知道他们都要离开,那个夏日黄昏里对峙的人,那个我曾经的磁石……我发现我的身上的蒲公英的小伞早已飞逝,不见了踪影。
于是,在隐约闪现微蓝光芒的夜里,捻开灯,我醒了。
本散文作者:漠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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