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四月二日中午起。自匆匆地骑着车子从城市最大的音乐书店买回那张名叫《wildflower》的专辑开始。疯狂的情绪开始左右我。左右我吃饭,阅读,步行,哭泣,睡觉,苏醒,上网,再睡觉,再苏醒……类似的事情,每一分每一秒被彻彻底底地控制。我只想停止下来。我终于开始厌倦类似的反覆不定的生活。
在这之前,我的脑子一直在看似无休止地运转。快得想象不到的速度,如此饥渴,如此放肆;仿佛下一秒,或者再下一秒,将再也没有机会让它运动。我不知道它怎么了,有或许我早就应该试图知道——我只是找不到途径——找不到途径让自己克制它、把握它,也找不到途径解决这般无可奈何的疯狂。于是我的脑子就开始肆无忌惮地带领全身神经舞动,它们狂欢,它们呕吐,它们哭泣,它们不知疲倦地运转——一如家里的音响、电脑、cd机在这近四千分钟内一秒不停的歌唱。
同一张碟。反反复复播放的11首歌。太阳升起,月亮落下。不曾停顿。唱歌的那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却未有一丝疲倦;当我终于一次次为她声音里略带的沙哑感到担心并失声痛哭的时候,她依然一遍遍微笑着摆弄她的吉他。俨然是十七八岁穿黑色仔裤和雪地靴的少女。
我禁不住试探着问她。
我说,sheryl,你是不是很累。
……
“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能像昆虫一样飞起来。像在梦里,像在尘雾中;那美妙的快感枕着我不醒,天空闪过,星斗在哪里。如果可以,我希望拥有一次,仅一次就够了。因为在那一次里,我一定要把自己带往幸福的殿堂……”
二
我叫june。是性格古怪的女子。长期生活在沿海的城市。脾气暴躁,常感到隐隐的不安;但始终无法得知它们起源于哪里,正如无法得知神秘莫测的未来。最喜欢阴天,因为没有雨也没有太阳,会一个人平静地到外面散步。但这样的恬淡似乎总占少数,生活里会有很多被自己制造出来的风浪,很多人在自己面前走过丢下一句“你很犯贱”;很多次把它默默地铭记在心,但始终起不了作用。生活似乎总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规则,无从得知所以根本无法遵守,过了一会儿就厌倦了徒劳的游戏。
没事做的时候我就会感觉到绝望的袭击。它像一场沙尘暴一样将我整个人一点一点或干脆一下子侵蚀掉。眼前有强烈的光线,可是心中却没有了。然而这只是一次次的循环,不彻底,不干净,等它再来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又会重新上演。久而久之,我终于像厌倦生活这游戏一样厌倦了绝望的频繁来临;我当然也有奢望它们不要再来的时候,但大多数时间我总是现实地希望一个大浪将自己完完全全淹埋了。
不要再醒过来,不要再面对任何……
可是尽管如此,还是有人愿意救我。有,且有很多。我不明白他们是否真的热心。当他们努力地把我从边缘往里拉,我会突然地怀疑活着的动机;天空逐渐变晴的时候,眼睛会因为不能适应强光而流下疑惑的眼泪等等。我是一个犯贱的人,固执,并且不信所有道理;面对人们的拼命救助,我也只是一副下流的鄙夷样罢了。
对。很多时候我会怀疑活着的动机。这已是习惯。
但殷还是会在给我下了定义以后自顾自地对我进行基础的教育。天知道我听得有多懵懂。然而正当我要昏昏欲睡的时候,我竟在她的瞳孔里看见了隐约泛着泪的自己。
……
“well,is there someplace faraway,someplace where all is clear……”
女人唱着。唱着。她突然发现自己沉默了。
三
我十四岁那年遇上殷。她那时还是长发,穿白色的板鞋,在阳光下独自抬起头闭上眼睛。那样子由于过分纯净在我脑中留下深刻的印象。许多年后,我还是会充满兴趣地猜测她那时再想什么——还是什么都不想,只想让自己变得单纯切快乐。
但后来我发现自己的猜测已经不重要了,抑或说是多余的。很多事情、很多记忆被停留在离现实很远的地方,在那里如同死人一样被祭拜;而祭拜它们的人却浑然不知。又过了多少时间,我才逐渐地知晓某些一遍遍被自己重复的事情的徒劳性。 本文作者:June岸
至于回忆这件事,是否也是如此。
成为好友后,殷常常会说我活得太消极。对于她这方面的说教,我总是不屑接受。我从来不曾仔细地思考并反悔过整个人生。所以我们开始因此产生隔阂,关系也因此分裂了。初二学期末,我不再理她;三天后她在我课桌里留了一封信,依然说教式地叫我快乐。那时唯一一次我没有反感的情绪。因为在看了信之后我来不及想什么就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
对我来说,犯贱这本性一直扎根在骨子里头,不是轻易地通过几次丢失或失败就可以剔除。由于这本性而错过的许多本应美好的东西,我一遍遍地去怀念;然后又在怀念的同时一再错过另外一些东西。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无奈地被重复循环,直到结束,直到你终于可以死了。
于是在和殷分开后的日子里,我开始加倍地怀念她,怀念她说的每一句话,怀念那些单纯到要死的过往。我们一起逃过的课,一起写过歌词的黑板,一起趴过的课桌,一起淋过的雨……等等等等,全部成了我每天回忆的内容。我发现自己被这本性害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可我依旧不知悔改。
……
日子还在继续。
四
知道世界上有sheryl crow这个人,其实是在初二结束的那个假期。那时候我喜欢穿有大朵蓝色花瓣的百褶裙。偶尔会在刺眼的阳光下学着殷闭上眼睛。但那时的阳光已不如从前那般温和。因为我又是一个人了。
一个人。一个人在那个夏天为了逃避学游泳而计划“盛大”的叛逃,一个人背着只装有几块饼干和几十块钱的旅行包在补课班结束后出走,一个人骑着车套遍整个城市只为了买到有坐在自己后排的男孩每天唱的那首歌的cd……碎花的裙子在猛烈的太阳光照下哼着自己的曲子,听不到哀愁,也听不到愉悦;疯狂地逃避任何,包括回忆,却被现实牢牢捉住。
我讨厌夏天。赤裸裸的一切。晕眩的阳光,蒸发的空气,幻觉般的城市。在这里你就像被灌了几瓶烈酒一样,狼狈不堪,丑态尽出,却根本没有地方躲藏;你所畏惧的一切正在公众地暴露着。
……
这个女人在这个时候开始进入我疲惫的视线。在我拼命地翻家里的旧唱片的时候。长相并不出众的女子。灰暗的舞台背景下,自如地弹奏她的吉他;深厚雨点般轻快的鼓点,迷幻的贝斯,不紧不慢的节奏使得夏天开始降温。
她是上个世纪90年代美国的摇滚乐歌手。摇滚界一流的才女。曲折的经历,另类的风格;四十多岁的女人依然青春得令人羡慕。那张被我翻出来的杂锦碟片里只有她的一首歌,叫“can't cry anymore”;那年夏天的后半段时间,相同的音乐就一直浸泡在脑海。直到最终受不了,直到幻灭。
15岁那年。我果然没有再哭。
五
只是我对sheryl的热情也只持续到那个夏季的末尾。初三开始,晴天出现阴霾;来不及闪躲,所以的一切被扑面而来的黑暗吞噬。和殷和好了,然而依然制止不了沿途的丢失。
那个坐我后面的叫king的男孩子,蓦地停止了跟我一天到晚的说笑,他搬离了座位,从此没有和我讲过话;同样搬离了座位的,是依赖了一年的同桌,一年内我们谈过无数最保密的话题,然而初三没过几个月,他开始令人费解地用各种方式躲开或打击我。我还记得初三刚开学全班的自由调换坐位,所有人疯了似地跑来跑去寻找自己的同伴,只有我一个人趴在自己的桌子上嘲弄地盯着来去的人看。那一刻我就差没有笑出来。许多人一路搬桌椅一路丢东西,然后狼狈地弯腰去捡,或者捡了又重新丢在地上;场面壮观,也同样讽刺。只有我自作聪明地守着那一块地方,以为所有的一切都会被保留下来;然而过了些日子我就发现,丢的最多的还是自己。
我开始听那些很俗的流行歌曲,交很俗的男朋友。那些会站在马路边对着好看的女孩子吹口哨的男孩,他们会推荐许多舞厅的disco音乐给我。我把它们下载到mp3上,逃课的时候会拿出来听。有的时候我会逃到学校最上面的那个阁楼,另外一些时候则在学校里周转,或干脆自己模仿老师的笔迹写病假条出校门去。没有表情的天气,没有出口的黑色。耳机里的舞曲震耳欲聋,很多时间我会感觉到mp3正在被腐朽、被侵蚀——然而我依然无能为力。 本文作者:June岸
六
初三下半学期。以为自己会不受任何影响暂时为高中拼命一会儿。可是事实证明我是个不要读书且过不惯平稳日子的人。自得知那个跟自己好了近十年的朋友生活出现状况以后,我的生活就莫名其妙被“牵扯”了进去。无边的暗色。
她叫m。我曾以为是她烟酒不离的生活习惯刺激了我,曾以为是她暗无天日的地狱般的日子捕捉到了我——然而事到如今我才明白,我顶多是被她的麻木不仁激愤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按理说每个人在好朋友生活垮掉时都会去安慰、去营救——可我却只是选择了在一旁默默地心痛尽管她浑然不知,甚至选择了跟她一起下坠,甚至幻想赶到她前面然后抓住她停止继续的坠落……可这终究不可能实现。于是我最后收到一个启示,我所做的一切,顶多只是得到相反的效果。
因为十年后,我们的默契已尽;再伟大的友谊,都有可能被坚韧的宿命捅破。
三年初中在最后狗一样破烂的升学成绩中结束。买到一所很差的学校,开始狗一样的高中生活。
殷会说我总是期望太高,所以才免不了落空。我笑笑,面对着空荡荡的晴空,什么也没说。
你可知道,绝望一直是我身后,那些不规则的影子。
三月里的一天,我破天荒地找出所有m在贴吧里发的帖子。绝大部分是她的个人私密贴吧里的内容,但还是被我找出来了。其中有写她糟糕的家庭关系的,有写她混乱的爱情的,有写她盲目的情绪的,还有几篇写我。她一直说,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我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阅读完所有帖子,然后面无表情地在她贴吧最上端留言。
神经病。我希望你快点去死。
打完这句话。我的心中。
再也不存在什么。
包括曾经的爱。包括虚无的恨。
……
七
我这才记起那个被我遗忘了近两年的女人。
在落地窗前出神地望着曲折下落的雨滴的那天。
在大路上看见一条被车碾过的满身是血的狗的那天。
站在街旁疯狂地吃摊子的那天。
车子的电用完了于是推着它走过大半个城市回家的那天。
在一个没有预兆的下午醒来发现自己满脸是泪的那天。
大片的雾挡住了马路转弯处的步行桥的那天。
……
亲爱的sheryl。你是否安好。
八
耳边开始二十四小时响着她的音乐。每一支歌。像时间静静流淌。现在我有时会设想,假如那天没有先开口骂m,一切会不会像当初那样继续和平下去。还是总有一天我们也会成为互不依靠的陌生人。
我想了很多。在最后的一刹那,突然感觉身体被点燃;于是机械性地冲到窗前——看见窗外一个发光的物体正在加速落下;我没有怎么猜测它是否是楼上扔下的玻璃碎片我只是一下子失去重心似地摔倒在地上不可遏止地对着眼前的一片空洞开始盼望什么——
然而你看,这仍然是多么徒劳的事情。
虽然亲爱的sheryl还在唱着:
“……我们有可能回到过去/我们有可能/回到过去……”
……
本文作者:June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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