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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家”校长倾其所有 勉力维持打工小学
凤凰卫视11月22日《冷暖人生》报道：从一个科研人员成为一个打工子弟学校校长，燕兆时经历了此前没遇过的困难。面对北京陆续关停打工子弟学校的行动，他期待能够寻找到一种模式，使外籍务工家庭子女能够接受正常而良性的教育，从而避免成为“第三代农民工”的命运。
解说：2011年10月18日，在燕京学校的四年级教室，这位正在上课的老师名叫张晓芳。此时她正用如常的语气压抑着内心的波澜，因为班上的孩子们都不知道，再有三天，他们就再也见不到张老师了。
张晓芳：现在每上一节课，就数着是倒数第几节课了。但是在这当老师，做一天就得把这个老师做合格了，不能糊弄孩子。
解说：早在燕兆时接手学校之前，张晓芳就已经是学校的专职教师了，并且她也是学校易址后，坚持跟过来的几名老师之一。老家张家口的张晓芳，五年前就来北京打工，最初在中关村跑电脑业务，因为姐姐的孩子就在打工小学上学，张晓芳这才了解到在繁华的北京，竟然有这么多简陋的学校。
在家乡读过师范学院的张晓芳放弃了收入不错的工作，来到打工学校，几年下来，张晓芳把班上的孩子从一年级带到了四年级。而家乡的父母也成了空巢老人，始终盼望着她能回到身边。
张晓芳：父母催我回去，回去这份工作已经好几年了，我一直压着。可是从去年我父母的身体也不太好，所以我今年这会儿终于做这个决定，还是回家。虽然我经济上帮不了多少父母的忙，反而是他们帮我，但是至少在精神上能让他们高兴一些。
记者：做这个决定很难吧?
张晓芳：真的很难。有点像把自己孩子扔掉的感觉。我感觉我一直都在跟孩子们逃避这个问题，特别害怕上最后一节课。我不知道我最后一节课该给孩子们讲什么，继续讲课本上的知识呢，还是讲一讲他们以后应该有什么样的未来呢?
记者：你希望他们以后是什么样?
张晓芳：我希望他们改变他们现在的命运吧，不会像他们的父母这样接着去种菜，做这些让社会上最看不起的工作。我想让他们也能像现在的白领、金领坐在办公室里，不像他们父母天天风吹日晒，我觉得我教这几年，如果要是能改变一个，一个孩子的命运，我觉得都值得。
解说：虽然燕京小天鹅学校的教师工资在打工小学里算是很高的，但绝大多数老师和学生的父母一样，也都是外来的打工者。在学校里，除了十名拿工资的老师，还有几名不拿一分工资，还要搭进时间、精力和金钱的全职志愿者，燕兆时、魏来还有这位曾经在日本留学工作多年的李老师都是这种情况。
燕兆时：我们这边其实这些人，用他们的话说，都是被我拖下水的，我们曾经有人愿意在我这儿呆，被我拒绝了。我们那有个研究生，因为他在我们这儿实习的时候呆了半年，毕业分配的时候他就说，燕老师我非常想在这儿呆，我说不行，为什么呢?因为他也是个农村的孩子，我这儿根本不知道能存在几天。
而且我给不了你多少工资，我说你要是告诉我说，说你爸爸有两个亿，我现在马上就留你在这儿呆着，我会劝你在这儿呆着。我说否则的话，本来你可以找一个非常稳定的，这种有编制的工作，那我不就耽误了你了吗?
解说：曾经有一些年轻人抱着理想，想来学校做全职志愿者，也有人向燕兆时建议，如果将教师都换成志愿者，就可以解决学校的收支平衡，但都被他果断地拒绝了。而对于那些交不起学费的孩子，他却没法果断拒绝。
燕兆时：去年9月份的时候，我看一个男孩戴了一个黑纱在那儿哭，我就问他我说怎么了，他说他妈妈没有了，交不起两个人的学费。然后姐姐就说弟弟是个男孩，不读书以后就没有出路，就让弟弟来读书，姐姐就回家干活去了。或者出去捡捡瓶子，一天也能捡个五六块钱。我就跟这个孩子姐姐说，我说你愿不愿意读书，你要是愿意读呢，明天你就去上学，什么都不用管，学费、饭钱所有东西都别管，你去就行了。
然后这女孩，当时就蹲在地下哭了，哭了半天，她说老师我愿意去。其实公益这个事情，就跟我们当时延续这个学校是一样的，它也不是我们设计好的，也不是说我们想要我们一定要去做什么，就是说它碰上了，这个孩子他来到你学校，然后他告诉你没钱，你只有两条路。
第一你告诉他说，说你没钱，你就把他轰出去。如果你不忍心把他轰出去，那你就只能叫他在这儿读。
解说：由于有全职志愿者，以及为贫困学生减免学费情况的存在，燕兆时给学校的名称里加入了“公益”二字。
2011年10月19日是一个志愿者们集中到校支教的日子，学生们被分成几个组，有的学足球，有的学舞蹈，还有的接触戏剧表演。
每到这个时候，都是孩子们最开心的节日，但对于燕兆时来说，这只是另一个艰难的一天。他就像一个只有100斤力气的人，却扛了两只80斤重的水桶。一边是孩子们应得的合格教育。另一边是老师们应得的正常生活。眼前的路似乎只有一条被压垮。而压垮之后，那两桶水又将由谁挑起呢?
陈晓楠：做校长之前的燕兆时，有着一份体面的工作，一份安稳的生活，是个人民眼里的“科学家”。但是做了校长之后，他整日里风尘仆仆，疲于奔命，面容也憔悴起来，华发早生，还有就是几乎破了产。
他说除了他自己也是教师出身的母亲之外，几乎没有别的人鼓励他这么做，有的时候他会把自己的经历当成故事讲给原来的同事们听，听者的反应都出奇的一致，那就是首先很感动，但是接着会问他，为什么非得由你来做这个事儿呢?
现在的燕京小天鹅学校，得到了很多爱心人士的支持，有人捐献学习用品，有人来学校志愿支教，看着这些志愿者们燕兆时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他说他清楚，如果还得不到企业或者是基金的资金的支持，学校最多撑到明年春节。
而那个时候，会不会有人像当年的自己一样，来接手这个学校呢?当然，作为一个科研工作者，燕兆时并不习惯于幻想，在一篇博客当中他这样写道，我不知道这件事情是否会失败，但是我不相信在我们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要失败。我只知道一定要见到生死，我不会在生死之前半途而废。
解说：2011年11月，燕京小天鹅公益小学的微博上透露出学校所租赁的场地面临拆迁改建的信息。燕兆时正在寻找新的校址，他说打工学校就像候鸟，必然会随着城市扩建以及民工迁移的脚步“逐水草而居”，这就是它的生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