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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旅行:一年实现一个梦(吴非著) | |||
打工旅行:一年实现一个梦(吴非著) |
《打工旅行:一年实现一个梦》由最新锐媒体新周刊强势推荐,豆瓣、磨房、天涯鼎力热推:边打工,边旅行,世界没变,我变了。最好的人生,就是做最真实的自己。
吴非,男,80后,生在上海,长在江西,学在复旦。热爱徒步探险,是个业余的译者、版权经纪和图书策划。后来觉得生活挺没劲的,2010年4月便辞职去新西兰。在新西兰打工旅行的一年,他收获了父母的理解、美好的爱情和真诚的友谊。更重要的是,他在接近想要成为的自己,完成了人生中第一部长篇推理小说。目前的理想是写一个很牛的侦探故事然后被拍成电影。
自序 001
第1章 001
五月 上海、奥克兰
第2章 039
五月 奥波蒂基
第3章 073
六月 法卡塔尼
第4章 091
六月 内皮尔、黑斯廷斯
第5章 111
七月 芒高拉帕
第6章 135
八月 内皮尔
第7章 149
八、九月 北帕默斯顿
第8章 191
十月 汤加里罗火山、欧若阿河谷
第9章 219
十一月 奥克兰、黑斯廷斯
第10章 231
十二月 基督城、苦肉、克罗姆维尔
第11章 251
一月 克罗姆维尔
第12章 289
二月 南岛
第13章 303
二月 在路上
第14章 321
三月 莫图埃卡
自序
一九八四年九月 上海
我的出生是无数偶然的结果。无数的偶然是什么?
27年后我在新西兰的苹果树上,在包装厂里,每天经手几万个又红又绿的苹果,我忽然发现每个人,每颗苹果,都是独一无二的,有的苹果块头大点儿,有的苹果皮肤好点儿,有疤的味道也许一级棒,光鲜亮丽的也许心早就烂了——这是人和苹果的共同之一。
明知如此,还是会想与众不同,仿佛那样就可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这是人和苹果的区别之一。
想起了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和这些苹果没有什么差别,都一样被更大的手玩弄于股掌之上——这是人和苹果的共同之二。
幸而我还能做些什么来对抗这种不由自主的人生——这是人和苹果的区别之二。
无数的偶然成必然,可那是我出生以前,是上辈子的事情。这辈子,我该可以自己做主吧。万一下辈子做了苹果,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出生的时候,我们都是苹果,长大以后,我们开始成人。有个成语叫长大成人,其实未必。
从苹果成长为人还挺难的。
一九九八年 江西
那年我高一,我的成绩得倒着数,才能名列前茅。我自己心里别提有多着急了,觉得前途黯淡,对不起父母的养育之恩,更主要的是没办法成为社会栋梁。这样的情况到了高二已经完全改观,和老师叫板,和纪律死磕。成绩?成绩只不过是干坏事的挡箭牌罢了。到高三,就几乎整天傻乐。
人生是什么?人生就是用三种方法解同一道数学题,而且其中至少有一种得是没人见识过的。人生就是无知无忧无畏,以为明天就是光明的代名词。
我高三的时候,就是这么单纯地相信,只要念最好的大学,就会有最好的人生。
可是没有人告诉我什么样的人生才是最好的。父母没有,老师没有。也许他们同样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不怪他们,他们已为我付出了很多。更重要的是,后来我才发现,有些问题只能靠自己寻找答案,别人怎么教都没用的。
二零零一年 上海
我如愿以偿地进入了上海最好的大学,如我父母所愿。我是被第一志愿录取的,可填写那个志愿的人并不是我。
真好笑。
这一切让我觉得念大学就是个笑话。还没准备好呢,就被推上台了,而且台下居然人人鼓掌。
我的大学是从这样的惶惑开始的,后来我和其他人一样,逃课,打游戏,谈恋爱,通宵复习,然后挂科。大学这么折腾,我觉得完整了,没有遗憾了。可毕业的时候我才惊觉,四年大学生活我究竟学到了什么?我为什么念大学?我的脑袋和牛胃一样,同样的东西,四年了还在反刍。
可牛终于还是吃下了草,挤出了奶。我和牛刚好相反,使了吃奶的劲儿,挤出一个字,草。
二零零五年 上海
毕业了。其实我并不打算这么快毕业的,因为毕业了也不知道能干什么。那年的一月份,我加入了考研大军,经济学方向,大家都说这专业工作好找,收入也高。我觉得这是根救命稻草,赶紧抓牢。绝望是希望的放大镜,迷惘是谬误的哈哈镜。
一个人连自己为什么要做一件事都搞不清楚,如果成功,那是脚踩了狗屎。
我果然没有考上研究生,不得不面对那未知的社会。
和大多数不知道领带该怎么打才饱满精神的愣头青一样,我误打误撞,进了一栋倍儿有面子的写字楼,怎么有面子?嘿嘿,站在透明的幕墙后,远眺林立的繁华,近看玻璃上自己的面孔,比黄浦江还宽,这面子忒大了。赶紧收摄心魄,该干吗干吗去,获领导首肯,与同事和谐。
到2008年,套用电影台词,我自以为是地进入了事业的上升期和感情的稳定期。我一看当年身边的伙伴,呵呵,大家还在,有的上升得早些,我看着他们的背影;有些稳定得早些,我看着他们的合影。总之,心里踏实了,我的未来不是梦。然而我犯了一个错。不会做梦的人是不会有梦醒的一天的。我睡了这么久,居然是在做别人的梦,人家说同床异梦可怕,要我说,异床同梦才真可怕。我们读书识字,毕业找工作,为了经济独立,然后才可以人格独立。讽刺的是,为经济独立而奋斗的每一个人都变得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一年我和初恋分了手。被溶化的青春淋了个透心凉以后,眼耳口鼻心仿佛初降于世,我也开始第一次检阅那个频频敬礼的少年,是不是站错了阵营。
我发现的第一件事是,我可以安全温暖地在公司继续努力不断奋斗,然后成为一个主管,手下有人;之后成为一个房奴,背上有债。再往后,就不知道了,没准儿当个经理什么的,衣冠楚楚地做人。
我发现的第二件事是,我知道现在的生活我不想要,但并不知道我想要什么。这让我很苦恼,天苍苍,野茫茫,没有牛也没有羊。何去何从,我想是大部分同龄人一直在思索的问题。仅仅是思索,恐怕无助于解决任何问题,寻找的过程,一定是先动脑再动手。毕加索,绘抽象画,那也得上手。
从抽象画开始吧。等某天画到醍醐灌顶,就开始转行改画工笔画,画一个清晰无比的人生理想出来。
究竟是哪个混蛋家伙发明了理想这个词?理想什么时候是想出来的?
二零零九年 上海
一团糟的本命年终于过去了。好在这个世界上,我尚存一些热爱,比如推理小说。年底的时候,我的身份有了微妙的变化。我是个业余的译者,是个玩票的版权经纪人,是个貌似有货的图书策划。在完成了第一本小说的翻译,第一笔版权的交易和第一套丛书的策划后,我感到人生尚有些意思。
人活着,总需要些寄托的。比如,一些让我们坚强和充实的爱好。这些爱好可以在机遇出现的时候,变成我们的事业。
2009年刚开始,我离开住了多年的家,搬去公司附近的静安别墅。从静安别墅出门,沿着南京西路步行5分钟,就到了写字楼下。
我的父母很反对这件事。从最初我小心翼翼地试探起就很反对。
“住在家里有什么不好的?”
“是不是长大了,觉得不需要父母了?”
“出去还要多付房租,这些钱省下来不好吗?”
“在家有做好的饭菜,你工作这么辛苦,出去还得自己弄,太累!”
他们的理由和架势,让我觉得任何辩解都是无情的证据,而且我讨厌说服人。后来,我反复琢磨,最后我给他们算了一笔账。
每天上下班,从杨浦区到静安区,来回需要两个多小时,两个小时,我可以翻译2000字,按行业标准算的话,也能挣个百十来块。一个月就是3000元人民币。
“房租才多少钱?”我问他们。
他们不说话了。大概觉得我说得有理,住到外面反而更划算。
上海是个大城市,在大城市里讨生活都不容易。我的父母为了我,从江西来到这个地方,对此深有体会。对于未来的压力,他们比我更大。说了那么多理由,其实父母最担心的是钱,最想要的是我过得好。
我就这样顺理成章地搬走了。周末回家,母亲说:“让你小子骗了,你上下班的时间省了,洗衣烧菜打扫房间的时间怎么说?”
木已成舟,我嘿嘿地笑。
我和父母有了更多自己的时间和空间,我每周回家一次,有时候是半个月。每个月有那么几天,我自己烧菜,大部分时候不是陪客户就是在外面草草地应付了事。我本来可不是这么打算的,在我的计划里,要用独居锻炼厨艺,后来证明这就好像带着课本回家过暑假一样,都是扯淡。没有几个人像自己想象中那么热爱厨房的。这个道理我在新西兰才真正明白。
我们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刚开始的时候,母亲每次打电话都要问:“今天吃过了吗?吃了什么?”还有诸如此类的问题,后来就是:“周末回家吗?”
“不回,下周吧。或者下下周。”
现在回想起来,这样的生活状态,是一种前奏,这让随后发生的一段长长的离别不那么突兀和难以接受了。贯穿其中的对话则变了。
“什么时候再打电话回家?”
“下个月吧。下个月的这个时候。”
生活啊,就是这样在不经意之间朝着你想要的方向走下去的。当童年的我捧起第一本书的时候,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名字也能跃然纸上。最重要的是,永远别湮没自己心里的声音。
在新居住了两个月,春天来了,南京西路的梧桐树,一点点绿了。每天上下班的途中,我看着这些新生命告诉自己,这会是美好的一年。我感性起来不要命,不过南京西路的景致显然很对我的胃口。
4月的一个晚上,我在家上网,微风和野狼这对年轻夫妻的环球之旅已经到达新西兰。一个很美的小岛——这就是我对新西兰的全部印象。两年后,我看到世界地图册上的这个岛国和密密麻麻熟悉的地名,几乎有泪要流下来。究竟需要累积多少回忆和爱,才能够在一瞬间让我感动至此?那些不自知的温暖昨天,竟然让春天延长再延长,长得让我相信花儿会一直开,鸟儿永远自由自在。
和很多人一样,我羡慕微风和野狼。周游世界,听上去多酷啊。可我怎么就没勇气把工作辞了?我真没用,我咒骂自己,骂完了第二天继续上班。
4月13日晚上,这对神仙眷侣写下了新的日志:
在这里,遇到一个刚刚20岁出头的香港男孩,独自一人拿着相机和三脚架拍照。他已经在新西兰待了8个月。拿的是打工度假签证,一边打工一边玩。打工攒了钱,就带着地图走新西兰的经典徒步路线……
出来旅行这段时间,我们遇到很多拿着打工度假签证的人。对我们来说似乎很难实现的周游世界,对西方的年轻人来说是一件颇为自然的事情,即使不是“周游世界”,他们也会花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去别的国家旅行。
我和大野狼很是后悔:为什么不早点儿知道还有打工度假这样的签证。更极端一些,我觉得也许大学毕业后不该急着找工作,在各国游历,增长见识,开阔眼界,也许对以后就业更有益处。而且,拿着打工度假签证,可以自己打工养活自己,也没有给父母增加额外的经济负担……
看到这里,脑袋里嗡地一下炸了,世界放射出新的姿态,我知道自己该干吗了。
活到了25岁,这是我第一次处置自己的人生。我们都有这种权利,可是我们未必有勇气。我们的勇气早就在被安排好的一帆风顺里,或者在被预言的随波逐流里,被我们遗忘,不再愿意想起。
然而我终究还是寻回了我的子弹,并且放进了腐朽的胸膛。我后来一直挺感谢这对夫妻,因为他们给我提供了一个最终鼓起勇气的契机。我始终认为,很多人也有反抗现实的愿望,也为此累积了一定程度的勇气,但是我们周围太缺少让他们鼓足勇气迈出第一步的契机。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在国外很普通的一件事,在国内不仅需要决心和勇气,更需要运气。
2009年底,我问妈妈:“你这辈子有什么梦想?”
她想了一下,说:“都这么老了,还谈这个?”
“你必须回答我,我很认真的。”
她又想了更长的时间,然后说:“想要去香港。总觉得那是个很好的地方。”
“哦?为什么?”
“也没有为什么,只是小时候开始就有这样的印象。”
我说:“那我们就去香港。”
梦想的实现是美好的事,能够帮助我爱的人实现梦想,是我的使命。
我和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可以像朋友一样说话的呢?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几天以后,我们去了香港。
二零一零年 上海
我问我妈妈:“如果明天我死了,你能不能接受?”
“不能。你还年轻呢,别瞎说!”
“那你还能好好活着吗?”
“应该可以吧。”
“如果明天你死了,我可以接受,但是我肯定活得很糟糕。”
我没有开玩笑,我忽然发现如果父母离我而去,我没有信心可以一个人对抗生活。想要获得一个人也可以生存下去的智慧和勇气,比什么都难。这个愿望剧烈地膨胀,把我的安全感迅速挤出身体。
春节我和一个做投资的朋友阿朱去了北京。到北京的那天碰巧是情人节,我们在空旷的东三环桥下走着,找一家叫国贸烤翅的店。北京的夜晚始终不及上海热闹,我清清楚楚地记得第一次到王府井的那个夜晚,才9点钟呢,路上就没人了。我当时怀疑首都遭到了不明黑洞的袭击。
这天晚上也一样,两个单身大男人走在情人节的夜色里,路上没有见到任何一对情侣。黄色的路灯一盏盏从我们头顶过去。一年后,我身边的人换成了台湾女友,划过头顶的则变成一颗颗流星。
阿朱知道我已经决意要走,但他还是劝我:“你有没有想过,回国以后能做什么?”
“想过啊,”我说,“但是没想出来。”
“你会不会太冲动了?”
“我都冲动了快一年了。”
“你现在发展得不错,完全可以等挣到更多的钱后再去新西兰。那时候还不是想干吗干吗?”
我很想反驳他,借此坚定自己的决心,但我发现有点儿困难。我没有一个堡垒般的理由。
“那不一样。肯定不一样的。”我只能这么说。
总之那是一种感觉,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我没办法解释。至少当时的我对说服阿朱无能为力。
结果国贸烤翅的店主也回家过年了,我们悻悻地和朋友会合,改去吃火锅。回到宾馆,我给老板发了辞职信。按下发送键花了我很长时间,我知道这是个一刀两断的动作,谁也不能如此轻易地和过去告别。宏伟的时间汤汤流过,细小的往事纷纷沉积,脚下的流沙永远是不断张大嘴巴的怪兽。
其实当一条鱼大概也挺好,可我还是想看一看飞鸟眼里的世界。反正人各有志,没有对错。
现在要说说我这个老板,当年一群高中哥们儿租了个阁楼,用最原始的方法,买一盘正版磁带,一堆空白磁带,制作和贩卖盗版磁带。他用上手机的时候,我们还以为那是板砖呢。后来他辍学去南方卖盗版碟,被债主追,逃到安徽,辗转潜回上海,从此安心念书,上班,娶妻,生女。
他第二天就回复了我:
“非常支持你的决定。如果再年轻10岁,我也会很向往这样的生活!”
10年前,再10年前,他的黑白方圆已经对得起青春两个字了。他的支持和理解让我如释重负,还有感动。
过完年,我用了两个月时间交接工作,拜访了一些旧客人。我没怎么说打工度假的事儿,主要觉得费事。
“啊?打工度假?什么是打工度假?为什么去打工度假?回来怎么办?”
不过让我意外的是,其中有一位台湾主管兴高采烈地说:“你要去打工度假?太棒了。我有两本书,可以借给你看。我曾经也很想去澳洲,可惜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没成行,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意思是,他已经过了30岁。当遗憾不能靠自己抹平的时候,就特别希望有人可以代理梦想。我考上大学算是完成了母亲的一个夙愿,这一次我可以为自己而战了。
5月的一个夜晚,朋友们为我送行,那晚我不是主角,我从来就不擅长扮演主角。大家还是一如既往地聊最近的生活,工作的破事儿,没人想过要展望南半球的星辰大海。仿佛我只是去去就回。更多的原因是,没有人知道这一年到底意味着什么。
阿朱提着家乡的米酒到场,阿发贡献出珍藏的西班牙红酒,我们觉得不过瘾,又喝了一轮的啤酒和白酒。
这是我第二次喝醉。我清醒地看着自己一点点倒下去,倒向一醉方休的忘怀。
尾声
飞机掠过南岛,向着太阳落山的方向飞去。舷窗外是无瑕的蓝天和积雪的群山,新西兰待我不薄,连我最后的遗憾——没有在冬天看过南岛风景——都可以释怀。
我读着苏菲写的信,一年来第一次流下了眼泪。
我曾去香港的华人永远坟场,拜祭一位音乐家,他的墓碑上刻了一句话:生命不在乎得到什么,只在乎做过什么。
我又想起了这句话。
插图:
第1章
May
五月 | 上海、奥克兰
>>平凡的一天
2010年5月11日中午,我和父母吃了一顿告别午餐,这是生命里普通的一天。太阳照常升起,我还在呼吸空气。
“在外小心,照顾好自己。”
“一切尽在掌握。”
我没让他们送我,拥抱过后就走了。
910巴士启动,我找个靠窗位置,看熟悉的风景沿街退去,心里头空落落的。旧房客搬走了,新房客还没来,屋子里的尘埃和味道还是昨天的。
我在南浦大桥换了一辆长途巴士。巴士一直开,开到太阳落山,持续的颠簸让我觉得漫长,以至于产生幻觉,以为这辆巴士的终站就是南半球。望着前车的红色尾灯摇曳,我睡了过去,醒来已是机场,我将搭乘子夜航班从杭州萧山机场出发。
在杭州萧山国际机场看着电子公告牌上的出发航班信息和手中的登机牌,我默默地对自己说,终于要出发了啊。从拿到签证到迈出这一步,竟已过了11个月。也不是没有过动摇,比如想到将要开花结果的项目,比如飙升的房价。后来想通了,工作永无止境,而高房价和更高房价没区别,反正是高得让人望而却步。不如用一年时间交换一些终生难忘的回忆好了。人这辈子,有很多东西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例外的是珍贵的独家记忆。我觉得我永远都忘不了这一年在新西兰的日子,出发的时候这么觉得,现在还是这么觉得。有一些让你想起来就忍不住欢笑的事情,不管多么微小,都是莫大的幸福。
你会说,恋爱的时候,也会有这种症状。那么分手时呢?中年危机时呢?死时呢?与放手即松的恋情相比,我们唯一忠诚的恋人,大概就剩下这个世界。你有没有想过怎么和这个世界恋爱?你们朝夕相处,不好好爱她,爱谁?
飞机两起两落,告别了吉隆坡恼人的湿热,澳大利亚的耀眼阳光从舷窗射入,亮得犹如天界。走出机舱,我立即被清冷的空气包围。我感到疑惑:这就是秋天?这就是南半球?好像没什么区别嘛!新鲜感还没起来,就开始消散。这早已不是我第一次出国,唯一的不安来自口袋里的200美元和200元人民币——这是我的全部财产。
“你疯了?”朋友问我。
“挑战一下才好玩。”我说。
其实我本来打算带1000美元的,后来改200美元了,回想起来是这样:出国前,和一位前同事吃饭,他比我长几岁,我们谈到年轻和闯荡,他讲自己当年离开富庶的家庭,怀揣200元独上京城的经历。
“那时候,住最破烂的平房,吃最便宜的东西。从一个招聘会到另一个招聘会,跟条狗似的。”
“现在想起来特开心吧?”
“嗯。”
后来他终于被一家欧洲公司录用。
“你猜签合同的那天我什么感觉?就一句话。”
“什么?”
“老子终于在北京活下来了。”
不知为何,这句话让我由衷地感动,那是一种小人物独有的豪气干云。我立马意识到,这件事得亲身体验才过瘾。豁出去了,咱也带200元去国外试试看。万一成功了,我就崇拜我自己。
黄金海岸的机场工作人员告诉我,持过境签证可以出机场。我想,有10个小时呢,既来之,则安之,顺便玩玩吧,就当给打工度假暖场了。我把所有的人民币兑换成澳元,上了一辆巴士。巴士外的景致呈现出和上海迥异的风貌,随处可见如茵的绿草,不知名的白鸟悠然走在草地上,棕榈树热力四射,建筑普遍是低阔的洋房,我这才切身感受到,是在国外了。那片全面占领过我的故土,已经被抛得很远。有一站叫做冲浪者天堂(Surfers Paradise),听名字就很销魂,我决定在那里下车。
坐在我背后的也是亚洲人,皮肤黝黑,看模样是日本人。
他给我指了通往海滩的路。我与两栋现代化的摩天大厦擦身而过,沿着一条铺着赭红色石板的步道继续向前走,路两边坐满了游客模样的人,还有异常活跃的海鸟,蹦蹦跳跳地抢食地上的薯条和面包屑,很快眼前就出现一道大大的金属拱门,弧形的支架顶部写着“冲浪者天堂”的英文,我加快脚步穿门而过,没走几步,一片宽广的蔚蓝便不期然呈现在眼前。
我在国内曾看过青岛的海,厦门的海,海南的海,浙江的海,但都比不上这片海,海是海,天是天,沙是沙,颜色各自鲜艳,却又合力以三重奏的姿态震撼着我。
海滩上有不少人,打球的,玩飞碟的,晒太阳的,遛狗的,当然还有冲浪的,但也算不上热闹,和天涯海角相比简直就该用冷清来形容。
我忽然想起今天是星期四,难道这些人都不上班吗?对,他们肯定和我一样,都是来度假的。想到这里,我情不自禁地笑了。准确地说是自嘲,我还没从大城市的朝九晚六里缓过神来呢。
现在应该做的事,就是让西装领带灰化,让讨厌的客户消失,让暗无天日的KTV滚蛋。
接下来的一年,每天都是我的假期!一年后的事情算什么,清凉的海风,赶紧来把我撕碎吧!就在这一刻,我属于我自己了。正午的阳光很快让我开始出汗,而且有点儿犯困,我取出地图,在路边的一处树荫下展开,背包就搁在脑袋下面当枕头。一开始睡不着,毕竟大白天的在公众场合睡觉,这事儿以前没干过。奇怪,这时候我会觉得理所当然。大概是被周遭慵懒的氛围感染了。
我是被砸醒的,觉得有东西落在肩膀上,睁开眼睛一看,居然是一坨鸟粪,大概是要走鸟屎运了,我安慰自己。
炎热的午后,黏滞的时间缓慢流逝,我无所事事,于是起身四处乱走,在海滩入口处,有人和我打招呼。那是位慈眉善目的老爷爷,尽管我只隐约记得当时聊天的内容,但这可算是我在异国第一次和当地人有较为深入的沟通,我知道他在说什么,他也明白我的意思。这让我备受鼓舞。
我们即将告别的时候,他递给我一本小册子,原来他是个传教人,我生硬地拒绝了他,有点狼狈。
返回巴士站台的路上,我在街边的免费报刊取阅处拿了一份报纸。记得出发前,在网上做功课,有前辈撰文,传授找工作的诸多手段,其中便有当地报纸一条。我翻到招聘信息页,发现招工信息寥寥,有的也只是司机、电工之类专业性较强的工种。
我有手有脚,可我到底会什么?我望着报纸发愣,觉得自己特别没用。如果新西兰的报纸也是这么不给力,那我一定死得很难看。
我开始忐忑了,想象可能的各种情况。怀着这样的心情,2010年5月13日午夜,我踏上了新西兰的土地。
>>懊恼的初夜
到达奥克兰机场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厕所。四下无人,我闪身进入一个隔间,顺手关上门,实施了蓄谋已久的计划。
一分钟后,我失望地望着抽水马桶,传说中顺时针的旋涡没有出现,按下阀门后,所有的水顿时被吸干——这是个真空式马桶!我不甘心,又去了洗手池,同样的问题,水还没来得及累积,就泄得一干二净。
到达南半球都10多个小时了,可竟然找不到任何证据!我简直有些气急败坏,好不容易飞了两天两夜,才到了这个地方,居然没一点儿新鲜感。
这样的念头刚刚起来,我就觉得未免过于矫情了,一个大男人在午夜12点,不找住处,却要找什么新鲜感之类的玩意儿。我哑然失笑,连忙走出机场大厅,上了夜行特快巴士。
车厢里空空荡荡,几盏小黄灯幽幽地亮着光,除我以外,还有两个背负巨大行囊的年轻姑娘,一看也是背包客。真有胆色,我暗自赞叹道。
我戴起眼镜,查看巴士停经的每一站,之前听人推荐奥克兰的国际青年旅社(YHA)不错。
我很快就在一份机场出口拿到的简易地图上找到了其所在地,比照巴士行车路线,决定在终点站下车。
发车前,又上来一个中亚面孔的年轻男子,他的背包少说有我的两个那么大。没想到这么晚了,依然有同伴,也许我们可以结伴前往青年旅社。我放松下来,看着窗外,有路灯,有山坡的轮廓和树的影子,但大部分的风景都淹没在沉沉的夜色中。巴士第一次停车的时候,那个中亚男人就下车了,我望着有些荒凉的街道,心想他难道要搭帐篷过夜?
巴士不断停靠新的站台,乘客纷纷离去,最后整辆车只剩我一个人。这时候我告诉自己,吴非,醒醒吧,你是一个人在战斗了,别老想着有人伴你同行,这个国家和你非亲非故。
车缓缓地靠站,司机大爷告诉我,到终点站了。
我问他:“您知道国际青年旅社怎么走吗?”
“早过了,第一站就该下车。”
我竟然把行车线路的上行和下行弄反了!这下傻眼了。
“那这附近还有什么旅馆?”
大爷见多识广,想必一眼即知我这样装束的小伙儿图的就是个便宜。他大笔一挥,在地图上刷刷几笔,圈出几处BBH。
我谢过大爷,独自走上冷清的奥克兰街头,夜风徐徐地吹来,地面上有些碎纸屑和空啤酒瓶在打转,发出咣当咣当的声响。周末的夜晚,没有预期的狂欢,也没有人,一切都很安静。这是我一个人的城市,可以恣意地喜怒哀乐。
我在地图上挑了最近的一间旅馆,摸着路慢吞吞地找过去。奥克兰乃是新西兰最大城市,皇后街(Queen St)是奥克兰最热闹的马路,但我找不到繁华的痕迹。路不宽,一条条岔路更是可以用窄小来形容,欧美电影里的许多暗巷就是这副模样,蛰伏了暴力、酒精和毒品。我心跳微微加速,10分钟后,背包客栈的招牌映入眼中,门口站着个胖子,灰蓝色的香烟袅袅升起,他冷冷地看着我。
这人是干吗的?打劫的?揽客的?还是路过的?我硬着头皮绕过他,朝楼上走去。
“前台在二楼。”他在后面喊道,声音洪亮。
我回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慌慌张张上楼去了。前台是个姑娘,我问了价格,要25新西兰元。
“这是最便宜的?”
“对。”
“我能去别家看看价格吗?”我觉得自己傻透了。
“当然!”她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我松了一口气。
下楼又和胖子兄打了照面,他问我怎么不住在这儿,我说去别家看看价格。
“哪儿都一样!”他在我后面说。
两天两夜的飞行,已经让我感到疲惫不堪,我决定再看一家就做决定。走出百米开外,迎头正是肥骆驼客栈(Fat Camel)的黄色招牌。前台告诉我通铺有特价,一晚只要19新西兰元,我大喜。
“那我住一晚。”
“就一晚?”
“……”
我被问住了。明天要住在哪里呢?一个声音说,应该没那么快能找到工作吧?另一个声音说,别这么妄自菲薄,说不定明天就有工作了。
最后我说:“就一晚。”
电梯发出巨大的声响,把我送到楼上。小心翼翼地打开门,黑暗中隐隐有人翻身,我卸下包,轻轻坐在床沿。头又热又痛,真想就这样躺下去,然后睡个痛快!可理智告诉我,战斗才刚刚开始,没几天钱就会花完,到时候还睡得着吗?这又不是上海,没钱了还能回家混吃混喝。家乡已经在万里之外了。
我顿时感到巨大的失落和压抑。没想到离家的滋味这么难受。我本以为天高地远就能无忧无虑呢。
我回想当时的自己,大概和豢养的雄鹰处境相仿,在笼子里关了太久,不知道自己还有展翅高飞的能力。是啊,井底的青蛙如何能坦然面对天高地阔?好在我拥有了起飞的契机。每一个想飞的少年,都要找一个没退路的练习场。
结果,这一夜我折腾到凌晨一点多才睡下,临睡前,我检查行李,发现三脚架不见了,三脚架的袋子里还装着相机和摄像机的充电线。这是我最重要的行李之一。我又想起了日间的那坨鸟粪。真够倒霉的,南半球就这么欢迎我啊!
我强忍怒气,回到楼下,请前台帮忙联系夜行巴士公司。
“我有个东西落在车上了,是……”我忽然不知道三脚架该怎么说,“是三个脚的,用来拍照的……”
“你说三脚架?”
“对!对!八成在那辆车上。”
遗憾的是,虽然前台尝试联系巴士公司,但因为时间太晚,已经没有相关人员接听。她表示第二天再继续帮忙联络。
我谢过她,出门右转,回到之前询过价的客栈,胖子兄已经不在了,前台姑娘看到我颇为惊讶,她一定在想:这小子难不成把市区的所有客栈都逛了一遍?也太货比三家了吧……
我说明来意,她表示并没有看到任何三脚架。我只好悻悻地回到肥骆驼,再次倒在床上。出发前,我答应电视台要用摄影机记录打工度假的生活,可现在充电线和三脚架都丢了,原定的计划全乱了。明天还要办银行开户,办理税号,翻译驾照,买手机号,找工作,找住处……
这些纷乱芜杂的念头让我无比烦躁,然而我的身体已累至极限,终于陷入睡眠。
>>卑微的勇敢
6点钟我醒来,室友还在睡。我知道这将是漫长的一天,便强打精神下床,冲个热水澡,让自己恢复状态。
出门直奔邮局,办理税号,又称IRD号。
邮局里人不多,柜台后竟然有华人面孔,我一边排队,一边琢磨着待会儿是说中文还是说英文。没多久就轮到我,我用英文说:“请问……我想申请税号,如何办理?”
对方交给我一份表,填完后,我连同护照和驾照一并交还给工作人员。她正准备确认签收,忽然对我说:“你这驾照不能用,必须要翻译件。”
“上面有英文。”
“那也不行,得翻译过才行。”
翻译要好几十元啊,我舍不得花这笔钱,只好敷衍道:“那好,我这就去翻译。”
拐上皇后街,可把我惊呆了,马路上几乎全都是亚洲人!黄皮肤,黑眼睛,差点以为自己在中国,新西兰的一切只是场梦。
我问了路,打算去车协碰运气,顺道搞定手机号码和银行开户。沃达丰银行的工作人员给我解释了一番各种套餐,我没太听懂,又不好意思老问,就说:“OK,OK!”后来在当地人家里听到这么个笑话:当亚洲人说OK或者Yes的时候,就表示他们并没有听懂……我一想还真有道理,东方人都有点羞于承认自己的无知,结果常常是有苦说不出,只能往肚子里咽。
现实是残忍的,我再一次被车协的工作人员无情地拒绝了。她告诉我,在霍布森街上有一家叫华页的翻译公司,走路并不远。
看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该花的还得花。到了翻译公司,被告知翻译需要半天时间,可以下午来取。离开前,办公室的一位大姐说:“你是要找工作吧?”
“对啊。”我听到这两个字,眼睛肯定亮了。
“刚来新西兰,别急着工作嘛,到处转转,对面有个天空塔,上去不要钱的。工作的话,看看我们的报纸吧,上面有招工信息的啦!”
咦?我居然把这件事给忘了。找工作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啊!我抓起报纸,连声道谢。翻到招聘信息的一页,哇噻!可把我乐坏了,只见各种职位占据了满满的一版,还几乎全都是华人的招聘。
得救了。
彼时的我被这样的感觉充盈着,浑身轻飘飘。这真是讽刺,我在国内鼓足勇气,诸般折腾,只为丢掉一份工作,转眼竟又乞丐似的,期待有人施舍另一份工作。
心情一旦轻松,胆子就跟着大了起来。我沿着霍布森街没走多远,就看见一家店面,玻璃外墙上写着几行中文:
20张全尺寸标准撞球台
比利时水晶球
环球皇冠等高级球杆
好家伙,原来是个撞球俱乐部,大白天的,里面没开灯,有点昏暗,深处的球桌难以辨认出墨绿色的桌面。我发现自己还没摆脱对母语的依赖,看到有华人或者中文招牌,总不自觉地有亲近感。脑子里总冒出“都是炎黄子孙,他们应该会帮助我吧”这样的念头。
我径直走了进去。柜台后有名伙计,正低着头不知道在干吗。
“嘿,在忙?”
“还好,”他抬起头,“你有什么事?”
“请问你们招人不?兼职的也行。”
“你什么时间可以上班?”
我本来没抱什么希望,闻言大喜:“都可以,我刚到新西兰,时间自由,随叫随到。”
他掏出纸笔,说:“把你的名字和联系方式留下吧,我问问老板,有消息打电话给你。”
“谢谢,谢谢!”
在我离开前,他叫住我:“喂,以后找工作别跟人说你刚到新西兰。”
我一愣,随即顿悟,再三道谢后,走出桌球馆,心情愉快。我是第一次用这样原始、直接的方式找工作,因为早上出门前,肥骆驼客栈的前台跟我说:“在新西兰,找工作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登门询问!因为登广告招人得花钱,店家大都不愿意。”
现在回想,那种愉快,也许只是因为自己终于迈出了第一步,而并不是看到了成功的希望。但只要能够不断地向前走,成功难道不是早晚的事吗?
撞球俱乐部对面的树已经染上秋天的色彩,红黄相间,在蓝天下分外美丽。不经意之间,南半球向我张开了怀抱。
只要迈出了第一步,之后的路就好走了很多。我又沿街去了不少咖啡馆和饭店。我之前的工作经验,理科背景和服务性行业真是八竿子打不着,所以准备简历时,我便想,要凭什么才能吸引未来的雇主?既然没有相关经验,就只能想办法证明自己是个特别的人吧?对,想到这里,我搜索近几年的经历,发现除了上班下班,我幸运地拥有过一些与众不同的记忆:零下30℃的极北之冬,没有尽头的马拉松终点线,涉足版权代理的阴差阳错……我忽然意识到未来的一年,也很有可能成为一段刻骨的过去,为了这,所有的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每一次回想那些因为追逐幸福而流过的泪与汗,多半会开心地笑,所以快乐是可以预支的吧。
在霍布森街与维多利亚街(Victoria St)交汇的街角,有家Esquires(时尚先生)咖啡店,店员告诉我他们正在招夜班员工。我有点退缩,但转念一想,聊胜于无,就留下简历,约好明天过来和主管谈谈。
中午我没敢下馆子,就吃早上在超市买的特价面包。面包很干,不过我出门前在旅馆灌了自来水,这真是一顿难吃的午餐。饭后,为了让自己开心起来,我决定照翻译公司大姐说的,上天空塔看看去。这是南半球最高的建筑,想象登高远眺的感觉就让我心胸开阔。在天空塔底楼大厅来来回回走了几圈,竟然找不到上去的电梯。服务台后有个老奶奶,我上前跟她打听。结果老奶奶来一句:“你买票了吗?”
“啊?不是免费的?”
“不是啊,25新西兰元。”
“哦,谢谢您,买票在哪儿?”
“在地下一层,电梯口也在那儿。”
我谢过老奶奶,落荒而逃。
虽然翻译公司提供的旅游信息有点不靠谱,但他们的本行干得还不赖。我很快便拿到了翻译好的驾照,重返肥骆驼附近的邮局,递交了税号申请,接着又续了两晚的住宿。一琢磨,计划的几件大事居然依次摆平,可以专心对付工作了。我掏出报纸,开始研究起来。
油漆工、木匠、厨师、打咖啡……
唉,一个都不会。
继续找找看,这下有一些新的发现。
洗碗工、餐馆楼面、收银员……
唉,我一本科毕业生,居然要沦落至此?说心里没有落差那是假话,但没饭吃的时候,自尊值几个钱呢?
我立即拨通了报纸上的号码。
“喂,请问是××大酒楼吗?”我用中文问道。
“啊,系啊。”一听就是广东人。
“你们系不系招楼面啊,我在华页上看到广告来的……”不知不觉我也变半个广东人了。
“哦,揾工啊?你等等!”
过了一会儿。
“你好,请问你有工作签证吗?”
“有啊,我系Working Holiday Visa(打工度假签证)!”
“那个不行的啦,我们要Work Visa才可以,你那种签证做3个月就跑路,我们吃不消的。”
我一听,愣了。连打了几个电话,都是同样的回答,我急了。难道打工度假签证就是个华而不实的摆设?可也没听说有哪位前辈流落街头、客死异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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